蒲殇曲
雷声乍响,暴雨击于屋檐之上,街道尽是打理摊位的声音。
“太子殿下。”身后的白衣少年撑起纸伞。
太子摆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远方。循着那方向看去,房檐上,跳上飞下的身影,追逐的一群人。
“殿下,可需要出手阻拦?”白衣少年问道。
“不必。”太子一反常时的含笑姿态,其声色皆冰冷无比,如此,才应是太子真正的威严。
太子续看着,全然不顾身后这撑伞之人。
“殿下,回去吧。”白衣少年将伞稍稍举高,不再遮挡太子的视线。
太子不答,冷冷的看着,那追逐自檐上往檐下,上至那高阁棚顶,似体力耗尽一般。
忽一人亮出刀刃,短匕长剑,相击互搏。那一方颇众,以击一人。那人四甩着利剑,盲目的击打着,劈砍着。
“回去吧。”太子转身,一声震雷打响,白光划过天际。那棚顶之人,已摇摇欲坠。
回去吧,白衣少年撑伞,跟于其后,高棚之上,利刺自四方刺入那人的胸膛。
“轰!”雷声乍响,一切便已消失不见。
……
“秦兄,你在看什么?”元不书放下书本,却正看见秦问均将那新制的利剑握在手里,眼神呆呆的看着窗外,很是出神。
秦问均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哦,没什么。”
“可是在想翎雪?”元不书坐起身。
秦问均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心结一般,一反常时的平静。
“凛霜晨心思宽大,常怀喜意,是以不问世事的野鹤……”秦问均说道。
“但是姬翎雪,心思细腻。太子之所以为太子,不可能只有这幅样子,否则,早晚会被废除。”元不书接道。
“靳师叔……竟能如此相信太子?”秦问均站起身,走到窗边。将那支窗之架放下,关上窗子。
“太子,按你所说,总归是城府极深之人,是不是师叔有什么把柄,握在太子的手中?”元不书问。
“不会,我见过太子殿下。”秦问均走到桌前,点起那油灯,小房间霎时光亮起来,“问题就在这里,无论怎么看,他都不会是城府极深的人。”
元不书又将书拿起,靠在那木榻上,“人都是有两面的,难保他不会是装着如此。”
秦问均沉默,握起那青伞,在空中,比划着,就如那一天,漂浮在空中一般。
松手,青伞掉落,砸在木质的凳子上。
“秦兄,元书!”恰时沐青云推门而入,却是把秦问均吓了一跳。
“怎么了?”秦问均稳下身形,捡起青伞,放于房中一角。
“刚刚得到消息,衙门巡捕,在城东市坊,找到了一个尸体。”沐青云急迫的说着。
“雨夜杀人,最难断案,想是什么仇家吧?”元不书动都不动。
“死的,是曲水宗的大师兄,常邑。”沐青云的表情很是凝重。
“什么?”元不书与秦问均皆是一惊。元不书翻越起身,来到桌前。
“秦兄,你可与常邑交过手?”沐青云问道。
“没有,不过,洛宁曾于常邑打过几个回合,一直受压制。”秦问均答。
洛宁……洛宁的武功与秦问均想必的确差了一些,不过也能在正面的对抗中力压沐青云与元不书。处处受压制……
“青云,我想去面见太子。”秦问均似有所思。
“好,我去找宁兄。”沐青云说完便走了出去。
“这时去找太子做什么?”元不书不解。
“我在城中时也曾受过一次追杀。”秦问均将佩剑拿在手里,转头看那青伞。稍稍迟疑,也带在身上,“元书,你可记得天机榜?”
“号曰评天下英才……你是说,常邑,被排在少年一辈第九位上?”元不书似乎恍悟。
“若是比他还要强的人入南城,太子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秦问均说道,“顺便……”
“哎知道了知道了,帮我给凛霜晨带个话,叫他好好跟宁公子习武。”元不书又将那书拿了起来。
凛霜晨与姬翎雪,靳师叔与太子商议,带入太子府,由宁公子教导习武,白公子教导习文,算是给天玄宗支援两地的报酬之一,也是……一种监禁。
进宫城,南城内城修建极度繁华,内修十二苑,几乎近太子议程。也有江湖之言,曰伪宫。
有侍卫进禀,秦问均撑伞立于大殿之外,空中,似乎有着什么划过,雨雾打下,倒看不清。
“公子,太子在等您。”那人作出一个请的动作。秦问均整理衣装,将那青伞交与那引路之人,自己则孤身进入。
“太子殿下。”秦问均依将士礼数,半跪俯身。
“秦卿请起。”太子示意。
秦问均站起身,却忽的注意到那太子手中的折子,一时竟也有些出神。
“秦卿,有什么事吗?”太子微抬眼,冷冷的看着秦问均。后者一惊,赶忙俯首。
“太子殿下,臣此次前来,是为方才城中之事。”秦问均言道。
“城中之事?”太子续看着折子,似乎没有得到消息一般。
“常邑此人,臣很清楚。不说天下无人能敌,说是逃命,应是能做到的。”秦问均直言。
“哦?”太子将折子放下,冷眼看着秦问均,直看的后者脊背有些发凉。
“嗡!”忽的抬手,秦问均的右耳就如受了什么巨大的声响一般,巨大的嗡鸣声许久才散去。
“殿下不必试探,臣还没有杀死常邑的能力。”秦问均表面泰然,却是受这方才的一下,深感惊心。
“常邑,本是南城号令曲水宗的利器,此一折,也真是大伤元气。”太子似乎也十分坦荡。
“殿下可能查到杀死常邑的凶手?”秦问均复问。
“程巡守,不是在查吗?”太子又坐回那案台之后,“你不去问他,来问本宫作什么呢?”
秦问均眼睛微眯,半晌,躬身成礼,“臣明白了,不过,臣还有一事相求。”
“凛霜晨,在宁公子府上。姬凌雪,被南王妃带到了侧殿中。”太子说道,“由沐青云带去,可畅通无阻。”
“谢殿下。”秦问均抱拳。
“不过,过几日,南王妃将予姬翎雪及笄之礼。再时宴席,不如就在这王宫操办吧。”
一句话,却如霹雳一般。秦问均有些郁结,告辞出了大殿。方至门前,便见那侍卫捧着青伞,浑身颤抖着,躬身向前,而其身边,则是一个黑衣的尸体,鲜血留下长阶,已染尽渺远。回头看去,却是那纸窗破碎了一个碗口大的缺口。
那时的那耳鸣之感,就是这个吗?秦问均顺着洞口看去,刚好能见那已堆满的案台。秦问均的脸上有些阴郁,接下那青伞,便下阶梯而去。
……
“姐姐。”沐青云亲切的叫着,面前此人,身材高挑,有绫罗仙裙,凤钗整丽,玉簪横蝶,腰间绵柳丝,佩香囊,颇有宁雅之感。
“姐姐,我们来接小师妹回宗。”不得不承认,沐青云所编造的谎言,的确比秦问均所想的出去游逛要直接有效的多。
“如此时间,便吃过晚膳再议吧。”那王妃说道,转向秦问均,“这位是?”
“这是我天玄宗的师兄,秦问均。”秦问均赶忙行礼。
“原来是秦少侠。”王妃道,“失礼。”
“姐姐听说过秦兄?”沐青云疑惑。
“少侠数日前还助宁公子突围,怎会没听过呢?”王妃有些笑意。
王妃先行,沐青云却要跟在侧,秦问均赶忙拉住。
“等等,你叫她姐姐?”这一次,轮到秦问均疑惑。
“世人只知皇后乃我沐家人,却不知,南王妃,也姓沐。”沐青云笑着说道。
怎么不早说?秦问均心里又焦又喜,一切紧绷的弦似乎就要放下。如若他与南王间存在一条纽带,事情又怎会如此困难?
“娘娘,我师妹她……”晚膳过后,秦问均终于抓住机会,赶忙问道。
“姬翎雪到了这王宫后,青云便第一时间传信与我,让我保下姬翎雪。”王妃缓缓的说着,“太子与南王本就感情深厚,只是要我带走姬翎雪,又要我答应一个条件,便是她的及笄之礼,必要以王宫之礼来办……”
秦问均耐心的听着,有了南王妃的相助,似轻车缓从,再不需要畏首畏尾。
“娘娘,翎雪到了。”门外,一个丫鬟的声音。
“让她进来。”王妃说道,秦问均与沐青云赶忙起身。
门打开,那如初现的少女,耳著明璫,泠丹朱唇。有芷萝长裙,翠琅罗衣。云鬓清缕,银碧当钗。有斛珠束带,皓腕金环。菱花作饰,桃桂余香。亭亭玉立,颇有淑婉之风。
“娘娘。”姬翎雪看到秦问均与沐青云,心中欣喜溢于言表,却也是按耐住自身的冲动,行女子之礼。
秦问均迎上去,若是不在这王妃的阁中,定是要嬉闹一番才是。
“师兄,此衣裙,可适合?”姬翎雪有些调皮的问着。
“翩若仙子。”秦问均凑到姬翎雪的面前,却是声音极轻。
“师兄,可真会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