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殇曲

峰峦雍雅,飞萱漫凌,四时而躬分作一滩,水上花月共荷而眠。多是一般美景之下,却有二郎相对而坐,清凉訫爽,言既当中。

“太子殿下,终于想要告诉我真相了吗?”秦问均毫不客气的问着,面对着太子,一种隐于言表的畏意与不适同时出现在了他的心头。

“秦卿,你如此洞彻人心,却又如此厌倦哑语,那你可否猜一猜,我想告诉你什么?你又可以知道些什么?”太子的声音顿挫分明,极是有力。

秦问均在气势上便输一筹,他却明白,自己终不如太子般强硬,但他心中所藏疑惑,尚未解答。

“那么太子殿下,你可以告诉我,南城一别,究竟发生了什么?”秦问均只好换一个问题,就算他是被迫接受这个条件,他也没想到,真正想要去明晓时,却是这样一般场景。

“你是想问,为什么你受到的消息,是我已经死了?”太子首先抛出了问题。

……秦问均默然,但申请几乎是隐应了太子的话语。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活着的那个,从来就不是什么太子呢?”太子缓缓吐出这样一句话,他的面前,茶局悠然出现,太子推杯,近至秦问均的身前,颇有慢语明言之象。

闻言,秦问均惊异异常,却未表现为外,他的思绪再次被打乱了,而这一次,他放弃了梳理,而是静候廷言,面前的太子,所言不一定为真,但身遭福祸,始自南城,让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双生幻影的危局。

“龙脉初现时,朝野皆相闻,其中当然有心怀叵测之途。”太子悠悠的抿了些热茶,“侍从不精,难通巫力,所以我早在十六岁时,就已经被人刺死了。”

太子的情态有些夸张,但却将那深邃的阴寒也传到了秦问均的身上。

“你见过南王,难道没有发现,我的年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吗?”太子微微摆手,“这个储君之位,早就已经空了。”

“那……那个时候……”秦问均想起南城中的场景,“那个时候,你在南城代任城主。”

太子微微摇头,轻笑,“只是南王的小把戏罢了,城中能看到我的人,你已经逐一见过了。”

太子的语气顿了一顿,郑重的将手中的茶具重新放回桌上,“现在,我来告诉你真相。”

秦问均见太子的语气认真的起来,便也收起了心中的怨气,他听着,哪怕只有一点点线索,他明了,所有的事实都指向他,幕后的那只大手,已不知覆盖到了何处。

“玄冥也曾告诉过你,有关龙凤的故事。”太子双手捂着茶具,认真的说着,“他没告诉你的是,在我们展成八重境界之后,中书丞又进行过一次占卜。而占卜的结果,七星降世。”

翌日,中书丞吊死家中。余人皆以为畏罪,而只大巫查出痕迹,他的灵魂,被人干干净净的抹除了,就在这宫墙大内,森严的守卫之下。

此事俞半年,西王与东王的功法练至六重,五王初绽,正显德行的年纪。帝王立储,为长之志,立长子为太子。不过三日,太子遭难。皇帝悲痛,大巫行回魂之法,二日,半成,忽疾而终。

自此,中书丞、中隐大巫、太子,三人殂,皇宫之内,消息封锁。知情者,已是惊恐异常。巫鸾献策,以为天庭之怒,当立令四王归其属地,恰时,太子魂复苏。

二日,突发地震,巫鸾崩塌,未有得生者。留有手书,曰:天之将尽,生灵尽灭。生势之续,于此二人。那最后的一角,却被撕扯而去。

帝王巫殿,分巫鸾与太清两殿。巫鸾生术,太清作卜,而其首,曰太师,辞圣位,孤野行,算尽七星之末,得两个名字。纸上血书染红,不过一而又半,其身坐化,枯骨尚有残肉血痕。

“而这唯一完整的名字,便是你,秦问均。”太子的眼睛中有着一些锐气,令秦问均不自觉的躲闪。

“我有两个问题,其一,天下重名者众,太子殿下如何确定是我?其二,为何事情如此,魔族,却成了我这一路上最大的敌人?”秦问均的心中,其实已经认同了太子的说法,只是这件事,只有最终才与自己有关,大可全盘相信。只是……

“你还以为,这天下,有第二个,名叫秦问均的人吗?”太子与秦问均对视着,“天下及便,就连天机阁,都再没有找到第二个和你同名之人。”

“我们称那神秘的力量,作‘天理’或是‘屠戮’,而魔族,就是他们最忠诚的信徒。”太子拿起秦问均面前的茶具,递到了他的面前,茶饮已温,正是当饮之时。

秦问均接过,一饮而尽,太子的手中,又出现了一个茶壶,正向外倒着热茶。

“你有自己想走的路,但它已经离你远去。为了找到你,流了太多的血。而魔族,似乎也得到了,这样的信息。”

“天理的执行者,应是理所应当。”秦问均细算着,这些关系错综复杂,确实他现在正需要的。

“正是如此,天机阁,已经为你铺好了道路。”太子的眼神十分坚毅。

“你就不怕,我不遵从他们的计划?”秦问均眼见太子的自信,却不知这自信从何而来。

“你一定会。”太子说着,“因为有些东西,你不想失去。”

秦问均皱眉,师弟,师妹,很多东西,他都不想失去,而若是狠下心去。

“若是狠下心去,抛弃他们,天机阁,就会即刻杀了你。”太子看穿了秦问均的意图。

两人对视着,似一种僵持。有些倔强的,想要离开这条道路,但秦问均的良心告诉他,一定要跟随着这条路去做。

“凛霜晨、姬翎雪身上的变化,都是你做的吧。”秦问均微叹。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就已经死了。”太子如此说。

“他们很痛苦。”秦问均怜悯着。

“不,只有你,很痛苦。也只有你,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