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氿愿
小树整理完近几百年出现的物种了，他伸了个懒腰，回来的感觉的真好。他拿着本子，看着天边的十二个月亮，也不知道这月亮什么时候出现的？小树飞到葛轮的书房，“怎么不在？”他正打算回去，忽然一道白影飞过墙。
“葛轮？大半夜的去哪儿了？”小树收起本子小心跟着后边。
葛轮飞到了一处巨大空地面前，走过地灯，进入神庙，庙前的门匾写着，月神。神庙中间有一座石像，雕的是一个衣袂翩翩的神仙。葛轮拿出一树枝放在神台前，他双手合十，朝着月神一拜，然后跪了下去。
小树呆着门口，一时五味繁杂，转身走了。
***
第二天小树拿着本子放到葛轮的书架上，说：“叶渺渺是万物之精所化，你守住了这最后的灵气，也许有朝一日，她就能修炼回来了。”
葛轮面前堆着小山般高的折子，一边批注，一边说，“我都已经习惯了，就算回来了那还是原来的她吗？”
叶渺渺为了救葛轮利用离魂珠将自己的妖魂分离了，同源的进入了葛轮身体，纯白的碎成了很多瓣，虽然小树用妖法将碎掉的叶渺渺包围了，但是它们还是一一消失了，只留下最后一瓣，如果它也消失了，叶渺渺可能真的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了，“退一万步来说，她真的回来了，那，还是她吗？”
小树沉默，先前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能回来，已是奢望了。”
没过几日，葛轮要出发去加固结界防止黑洞再次出现。
葛轮就这样忙忙碌碌过了几百年，某天，他正坐在书房发呆，不对劲，几百里深渊结界失控了，有人闯入深渊！他瞬移到了深渊时，里面正发生巨大的震动，要发生坍塌了吗？葛轮跳下去，感受一股巨大的吸力，这里灵力在暴涨而且都往一个方向去。
他顺着灵气的方向，走到一处木屋前，因为不见太阳，这里的屋子已经长满了青苔，屋檐上开门了不知名的野花。
一阵白光过后，面前出现了一个白发裸体的女子，她懵懂的看着葛轮。
是叶渺渺化形了，他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了，他看着叶渺渺，他一直觉得上苍偏爱人类，上苍对他过于刻薄，可是当叶渺渺再次化形，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突然又不是那么恨了，至少这一刻，上天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拥有的，是失而复得。
他走上前脱了外套给叶渺渺披上抱回了宫殿。
可是后来，他没再去见叶渺渺，他觉得很不真实，他习惯了等待，即使叶渺渺已经化形了，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他还是觉得恍惚。
***
在女妖们的教导下，叶渺渺用了个把月的时间接受了基本常识，也很快习惯了作为人的生活，只是…她不喜欢侍女们称她为王妃，不喜欢侍女们总说她和妖王是一对，总是说一些她不记得的过往。
她没有记忆，也不觉得自己是妖王真心爱过的那个人。听的多了，她开始厌烦了，听的更多了，就开始麻木了。
她化形半年后，朝中重臣小树来拜访她了。
奇怪的是，他没有向她行礼，她也没有向他行礼，只是顺其自然的说了一句：“我是小树，你以前的好友。”两人就开始聊起来了。
叶渺渺刚化形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她走路摇摇摆摆，需要下人搀扶。隔了几日后，小树带着离魂珠来找叶渺渺，她软弱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小树来到她面前，张开手，离魂珠慢慢飞起来，小树用手一推，离魂珠稳妥的飞到叶渺渺额间，“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离魂珠发出光芒，与叶渺渺妖灵相契合，一些细细小小的灵气融入叶渺渺的身体，她坐起来走了几步，忽然跑起来，“哇！”她终于可以跑步了！她很快乐，在院子跑了几圈，最后筋疲力竭的倒在地上，小树见她开心，很欣慰，他走过去将她抱起来，
叶渺渺：“放我到梳妆台前。”
小树：“好。”
水镜里展现出叶渺渺清晰的面容，她手指触摸额间的珠子，她居然觉得，这枚珠子本该就在这里，感觉现在的她才是完整的她。“它有名字吗？”
小树：“它…叫离魂珠。”
叶渺渺：“很好听。”
该说什么好呢？是造化弄人吧？曾经葛轮为救叶渺渺，将这枚珠子给了她，后来，她为了救葛轮，利用离魂珠将自己分裂了，在这异界，葛轮因为叶渺渺消失了，几度想把离魂珠毁了，但是想到它颜回留下来的物品，又舍不得…
兜兜转转，提前化形的叶渺渺妖灵虚弱，离魂珠又回到了她身边。这该是怎样的一种缘分？
***
“珠子给她了吗？”
小树：“给了，和她妖灵契合，契合到没有排斥现象。”
“那就好，她…和从前差的大吗？”
小树：“什么差别？样貌还是性格？”
“嗯，都说一遍。那天她化形，没来得及细看。”
小树：“样貌嘛，和以前七八分相似，性格嘛，和以前差不多，就是胆子变大了些，嗯，也更快乐了。”
“是吗？快乐啊…”是如今他不敢想象的东西。
小树看他发愁的样子，“你别多想。”
“她还是从前那个叶渺渺吗？”还是属于他的叶渺渺吗？
小树：“按理来说是的，叶渺渺说过，每一个分身都是她，只是….我说你天天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见她一面，再做决定。”这个变扭的人一边觉得她不爱他，一边把她锁在高空中，葛轮应该知道叶渺渺怕高的吧？
***
叶渺渺闲着无事，宫殿是修在半空，她往下一看就两眼发昏，这里没什么玩伴，那个妖王也不允许除了臣子小树以外的人出现在这里。
“呀！”从走廊处来了一个青衣的人。
小树：“给你带了果子，妖界特产妖灵果，虽然吃了不补充灵气，但是果汁多且甜。”
叶渺渺：“啊！谢谢小树！”
小树笑：“不客气~”
叶渺渺边吃边问：“我们以前真的是朋友吗？”
小树点头，他还以为她不会问这些了。
叶渺渺放下了吃的，撑着下巴，望着一旁的花草，想起侍女们说自己是那个传说中妖王爱得死去活来的人，话说自己是不是该求证下自己前世和妖王是怎么回事？万一那天妖王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或者突然半路移情别恋了，自己好看清自己的定位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免得过于狼狈身心俱疲？
小树看着叶渺渺，“想问什么就问。”
叶渺渺：“你说的噢！那我就问了，我…真的是妖王前世的的爱人？”
小树：终于想起求证那些流言蜚语了？他随意回答：“应该是。”
叶渺渺迷惑，什么答案，又问：“他现在对我的前世还有感情吗？”
小树笑，回了句个模棱两可的话：“应该有。”
“？？？什么叫应该有？不应该就是有吗？”她记得她刚开始入住宫殿时，这妖女们那个殷勤的，连宫中臣子都让闺女们跑她跟前跟她打好关系，给她整的头大。
还好还好听小树这么一回答，她居然觉得松了口气。
小树看着她释怀的样子知道答对了，对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过多的深情只是负担罢了。就是可怜葛轮了。
叶渺渺又问：“为什么他从来不来见我？”
小树反问：“你希望他来见你吗？”
叶渺渺迷茫，“不清楚，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她沉默了，她之前无数次幻想他来见她，她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该说什么话，别爱我没结果？还是尘归尘土归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结果半年了他一直忙于政务不能来，她却一点也不失落，觉得如果能这样下去互不打扰挺好的。
小树笑，不知道怎么办的人何止你，那人也是啊。见她沉默说：“妖王明天回来，宫外会有一场盛典，会很热闹，要去看吗？”
叶渺渺激动，“真的吗？我可以出去吗？”之前听宫人们说，她是妖王的人，所以要恪守本分，好多帅气的小妖们她都不敢看一眼，也不敢给别人希望，现在听小树这么一说，觉得妖王好像也不是那么爱她，感觉可以出去鬼混了。
小树点头，看她一脸搞事情的样子，有点无奈，没了记忆，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葛轮了，不知道让她自由接触，是对是错？如果因为自然接触叶渺渺她因为此爱上别人，那个嘴硬的葛轮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反正依他的性格是不会放过叶渺渺的…
小树见她开心也觉得开心。
叶渺渺见小树笑，忽然止住了笑意，问：“我听女妖们说，你和妖王是亦臣亦友，她们都盼着我和妖王在一起，你身为他的好友对我没什么展望吗？”
小树看着远处山上的蓝色沙子，它们开始冒出了点点绿色，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快一千年了，原来他们离开人间已经这么久了。
他说出心底的话，“我希望你可以爱葛轮，倘若最后你们走不到一块儿去，那我希望你平安。”
叶渺渺意外，“我以为你会强烈要求我和妖王在一起呢。”
小树摇头，“嗯，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很快便到了妖王归来的日子，妖王回宫休整后，临近傍晚盛装出游了，小树结束了朝会汇报，便领着叶渺渺出了宫门。
下边的世间真的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烟花，华灯，盛装，除了外貌有些怪异的小妖们，这里和树上描写的人间没什么不一样。
“王城的都是妖精吗？”
小树：“是的。三百年前，妖王说，我们这些小妖可以来湣泽寻求他的保护，但是相应的是要奉献的劳动。小妖们一听，挺好奇的就来了。于是湣泽就仿照人间建起了一些习俗和制度。”
“这样啊！”叶渺渺四处看，“哇！”他们有的化形很干脆，跟叶渺渺一样完全是人的样子，有的会保留妖的特征，有角，或者耳朵，或者奇奇怪怪的触须，有的完全是原形。
叶渺渺：“妖应该没有穿衣服的习惯吧？”
小树：“咳！这是妖王规定的，若化为人形，必须穿衣服，违者斩。”
叶渺渺：“啊？这么严重。”
小树：“人类的刑法对于妖还是轻了些，虽然有些现成的阵法可以用但是还在慢慢修建中。”
叶渺渺：“喔，”她趴在扶手上，“真好啊！真好。大家都可以是本来的样子。”她看着下面妖来妖往，生出感慨。
小树：“是啊，为了这点自由，妖精付出了很多。”小树的话为今夜的风生出一丝伤感。
叶渺渺：“那有的妖不爱聚集怎么办？”
小树：“”如果是开辟妖王朝有贡献的大妖怪完全可以划一片僻静的山林互不打扰，妖王会把地址记下来，让小妖不去打扰，否则后果自负。大妖和妖王约定如果不是妖界要完，其它事不能打扰他们修养。有贡献的小妖数量达到100只以上，妖王也会给他们划区。”
叶渺渺：“哦~真的有妖这么听话吗？”
小树：“不听话的小妖啊，都已经被大妖吃掉了涨修为去了，你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叶渺渺：“啊？！我不要。那如果是没有贡献的大妖呢？”
小树：“哼，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他们不是留在了人间，就是被妖王杀了。至于小妖嘛…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和妖王对着干。”
叶渺渺吃着东西，乐在其中，从巷子头吃到箱子尾。她摸了摸肚子，结束了串串，心满意足问：“接着去哪条巷子吃？”
小树看着腰包，憋出一句：“不吃了打道回府。”
叶渺渺：“不行，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要去玩。”
小树：“往后你可以自行出来，不用我带。”
叶渺渺用怀疑的眼神望向他，“不禁…”忽然噤声，以前也没有禁她足，只是限制她出行而已。
小树点头。
叶渺渺高兴坏了，立马说要庆祝下，要去吃他之前提到的梨花烫。
经不住叶渺渺哀求，只好去了。叶渺渺捧着买好了蒸糕，立在桥头发现另一条巷子人头攒动，“哪里发生什么？这么热闹。”
小树环着手，“应该是妖王要游行这条路了。”
叶渺渺点头，感慨了下：“女妖好多呀。”
小树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说：“自然是因为妖王，还是个美男子啊。”
叶渺渺闻言，眼前一亮，拉着他往桥边凑近了点，急切，“妖王要来了没有？”
小树，看来回去得让葛轮转换战术了。小树往街道一看，人群越发激动，说：“要来了要来了。”
语闭，一行小妖开路，八人抬着轿子走进来。纱帘被挽起，轿中人正襟危坐，一头银发，一身描金黑衣。
叶渺渺惊讶，“和我一样的发色了。”忽然又皱眉，“怎么看不见正脸。”她心里默念，回头，回头。
下边巷子人潮拥挤，人声鼎沸，但是凑巧的是，妖王刚好侧脸往叶渺渺这个方向看，两人视线交融，只是一瞬，又转回去了。
叶渺渺很确定，他就是在看她，她一颗心砰砰跳，妖王的脸已经转过去了，她还在加速跳，忽然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来，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为什么呢？”叶渺渺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在难过，便伸手抹眼泪，结果却越摸越掉。为什么明明不记得了，还是会难过，可是化形时第一次见面，她还什么感觉都没有。
小树拿出手帕给她，问：“你在难过什么？”她应该没有记忆了才对。
叶渺渺边哭边说：“哇！我也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总觉得…他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小树看着远去的妖王，身边叶渺渺在小声哭泣，她是在为他的遭遇难过吗？如果叶渺渺还在，啊，她是还在，如果她还有人间的记忆，看到现在的妖王，那她该多难过…
原来，不管人间的叶渺渺还是异世的叶渺渺都会爱上葛轮，这是二人之间的宿命吗？
等妖王一行人影都不见了，叶渺渺还在情绪失落，提不起游玩的兴趣就回宫了。然后她就光荣的失眠啦。
只是见了一面，只是哭了一场，她才知道，她是喜欢他的。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真是的…这莫名其妙的喜欢…这恼人的喜欢…
这次以后，不同于以往，叶渺渺开始对宫中关于妖王的谈话上了心，比如妖王又批文批到凌晨啦，妖王又去处理闹事的妖怪了，开了朝会，修建道路，原来妖王这么忙吗？
难怪他没空来见她。等小树来见她时，她开始会有意无意的打听妖王的行踪，然后干起了不得了的事，偷偷化为原型去妖王的寝宫和他一起睡觉。
她也不想的，但是自从那次游行匆匆一瞥后，她常常会半夜难过的醒来，整的她天天顶着个黑眼圈。
所以妖王不出差时她就窝在妖王肩膀或者发间睡觉，然后经常不小心滚下来，然后她就聪明了，飘去他的怀里，他怀里是清冽的梨花木香，她很满意，睡的很开心。
她也怕妖王发现，但转念一想，谁会对萤火虫大小般的光点起疑心呢？
顶多就被当成虫子弹开罢了。
确实也被弹开了好几次，咻的一下，就好几米远，她又不能化为人身，只好气哼哼的飘起来慢吞吞的飘回来，费力的很。
有几次给她气着了，她懒的飘回去，就倒在原地，结果碰上小妖前来，差点给她踩散了，气的她几天没去睡觉，但架不住困顿后又飘了回来。
时光就是这样过去的，一晃，她就在他怀里呆了好几月。
***
一日，叶渺渺还不知道妖王回来了，小树先见了葛轮忍不住打趣：“怎地？你打算这样过一生？”
葛轮白他，扔了一本奏折砸过去，说：“快去。”是了，他还等着小树把他回来的消息透露给叶渺渺。
小树往旁边一闪，乐道：“臣遵旨。”
现在是偷得几日闲暇，在过几日他就要征战边界了，当初他伙同几方妖硬生生打开了异界的开口，虽然成功让众妖在此生根，不再和人间来往，只是百年过去快一千年过去了，结界不稳，黑洞修复后，异界的入口开始破裂，裂缝生出妖魔，这些妖魔刚开始没有实体，但这几百年来慢慢修出四肢开始爬行四处攻击妖，吸收他们的负面情绪来壮大自己。这点，这新生的魔倒是和他很像。
因为边界受妖魔侵扰，妖王要去征战的消息不用小树告知，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叶渺渺也从流言中听到了这个新生物种的讯息，比如长的奇形怪状啦，会吃妖怪啦，没有眼睛却有四肢像虫子满地乱爬啦，数量还多的惊人啦…
她听起了一身疙瘩，不知道这个新型物种，战斗力如何，妖王会不会有危险？她一边吃着紫叶李一边龇牙咧嘴，酸的哟…不过她去了又能怎么？去当肉垫吗？她只是一只山野精怪，战斗力弱的一匹。
战前妖民们沿街送行，叶渺渺也混在人群中，看着妖王骑行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大堆妖兵，众妖喊着口号接受着妖民的欢送。
她忽然化作原型，飘向妖王，在阳光的照耀下，谁也看不见有个小白点落在了妖王银白的铠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