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似雾雪纷飞
被说话声吵醒,凤雪舞只觉头疼欲裂。
宿醉,真的太难受了。
坐起身来,看到旁边牢房的侍卫在做着什么,嘴里还唠叨着。
“居然是这老头儿先走,唉~没想到啊。”
“输了吧,一会儿请客吃饭。”
“赶紧,收拾干净了。”
“扔哪?”
“还能扔哪,老地方呗,他算命好了,起码还有个全尸,想想那些,唉~”
“也是。”
凤雪舞在一边抓住栏杆,不住的摇晃。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侍卫扭过头,一脸不耐烦。
“你是不是瞎,没看见这老头儿咽气了吗?怎么,你还想让他在这儿生蛆啊?”
“你们,你们要把他带到哪儿去?”
“自然是他该待的地方,告诉你又怎样,你还能出去找不成?”
出去?是啊,知道了也出不去。
今日师父的去处,就是她未来的去处,总归会见面的。
“求求你们告诉我,起码让我知道,自己以后的安身之处。”
“五里坡,那里的乱葬岗,就是你们的坟地,记好了。”
眼睁睁看着师父被人抬走,凤雪舞心如死灰。
那个一直陪着她的师父,也不在了,如今地牢里,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
一回头,看到师父的医箱。
原来,师父早早就把医箱推到了她这边,估计是担心被那些人拿走吧。
抚摸着医箱,想起师父的谆谆教诲,又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不吃不喝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从师父的离开中缓过神,凤雪舞久违的打开了医箱。
医箱内摆放着各种医疗器具和药物。
有包扎的布条、剪刀、各式各样的小刀具,还有止血散、疗伤药、止泻药等等。
最边角上,是两张写满字的纸。
看着信上的内容,凤雪舞又一次的崩溃大哭。
信中提到,师父的本名是柳郜林,曾经因医术结识了不少朋友,那些人的名字和所在门派,都一一列在纸上。
这些人大多是被师父所救,有些恩情在,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报他的名号。
如果是一些小忙,对方应该不会吝啬帮忙。
救命之恩大如天,这也要看人看事,不能一概而论。
还有他曾经写过一本医书,被存放在某个别院的房梁内等等。
一切的一切,都为她安排妥当。
同时,信中还告诉她,通过他的打听,好像没人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或许,她真的可以出去。
凤雪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出去的机会,也不去奢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哪天她真能出去了,岂不惊喜。
只是如今,再也没人陪她一起说话了,地牢里昏暗潮湿,寂静阴冷。
一阵阵孤独感油然而生。
她,会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
如此又过了半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凤雪舞每天都会拿自己的身体练习施针,后背够不着就拿胳膊和腿练。
有时候还会因为扎错位置,造成局部抽搐或麻木。
这天,护卫没有送饭,凤雪舞喊了半天也没人理会。
第二天,仍旧没人送饭,凤雪舞就有些慌了。
本以为第三天会有人,没想到,还是没人,任她喉咙喊到沙哑,也无人回应。
从一开始的乞求到愤怒,再到委屈哭喊,始终不见人影。
她此时才意识到,她被抛弃了。
凭着对生存的渴望,凤雪舞靠着嚼草根枯草,喝雨水尿液,熬了近二十天。
这天,耳边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幻觉。
“咦,这是什么地方?”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万一里面有魔兽怎么办?或者关着什么恶人怎么办?”
“哎呀,哪有那么多魔兽恶人啊,再说了,这地方都荒废快一个月了,就算有人也早饿死了。”
“也是哦。”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好黑啊,咱们还是出去吧。”
“就是,就是。”
“怕什么?你们这群胆小鬼。”
“你不怕你去啊。”
“你们!去就去,谁怕谁啊!”
听到声音,凤雪舞虚弱的动了两下。
听到动静,几个孩童害怕的夺慌而逃。
此时,听到谈话的凤雪舞却是士气大增。
原来,这地方已经被遗弃了,她算是安全了,并不是某些人故意在等她犯错逃狱。
拿出师父治病用的小刀具,郑重的放在身前,用嘶哑的声音说到。
“师父,对不起了,要用你的小刀自救,等徒儿出去,再重新打一套补上。”
说完,拿出小刀在栏杆上据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对她而言早已没了意义。
终于锯掉了一小块,刚好符合她现在的身形。
缩着身子爬出去,将药箱背在身上,朝着出口方向,一点点挪动着身体。
一点点的挪动到了台阶,又一台阶一台阶的爬上去。
有时候体力不支,几次差点滚下来。
短短二十几层台阶,愣是爬了半天才爬上去。
等她爬到出口,已经到了晚上。
看着满眼星空,凤雪舞激动的想要落泪。
四周是一堆断壁残垣,被损坏的楼阁花园假山,荷花池内的荷花荷叶都被碎石砸的东倒西歪。
受到波及最轻的地方,居然是伪装成假山的地牢。
想想真是可笑。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她终于活着出来了。
缩回假山里睡了一觉,迎接她的是第二天清晨的阳光。
阳光很刺眼,她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才敢睁眼。
一点点尝试,一点点的适应,她终于看清了。
天,真的好蓝啊!
这风,真的好暖啊!
在地牢的时候,最不喜欢风,因为地牢潮湿阴冷,刮进来的风也是凉的。
即使适应了阳光,凤雪舞也没有着急走出去,而是等到了黄昏。
此时凤雪舞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从外表看,连性别都难以辨认。
看着她,周围有人扔了几块碎馒头。
捡起馒头就啃,也没条件顾忌干不干净,她实在太饿了。
“唉~真可怜。”
“是啊,也不知道从哪逃难来的。”
垫了垫肚子,还是很饿,凤雪舞找了一个角落坐下,被店小二用扫帚赶到一边。
正走着,迎面撞上一个小娃娃,手里的包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平稳的落在了凤雪舞的脚边。
凤雪舞赶忙拿起来拍拍上面的尘土,递给小娃娃。
小娃娃“哇”一声哭了,哭声招来了几个家丁随从。
“你干什么?你个臭乞丐怎么还抢小孩东西呢?”
“少爷不哭啊,我们这就教训他。”
听到要打人,小娃娃立马阻止。
“谁哭了?啊?谁哭了?那是……那是本少爷被沙子眯了眼疼的,你们眼瞎了吗!”
几个随从赶紧应声。
“啊是是是,刚才那风太大了,奴才刚刚也被沙子迷眼睛了。”
说着,不停的揉搓着眼皮。
“哎呦,好像还有沙子呢。”
看着眼前景象,向着闹剧的方向发展着。
“少爷,她抢你包子,咱们为你出出气,敢抢我们少爷的东西,不要命了!”
小娃娃掐着腰,涨红着脸喊到。
“谁说她抢我包子了,我……我……本少爷只是看他太可怜,把包子送给他了而已,”
几人陪笑着“是是是,小少爷真是心善”。
“这包子脏了,我再买个给你。”
没等她回答,人就跑没影了。
“一会儿拿着包子要叩谢我们家少爷知道吧?还有,别想着高攀,拿完赶紧滚。”
凤雪舞沙哑着嗓子回答“是是是”。
听到这声响,几个家丁也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说话的好,免得吓着我们少爷。”
“哎。”
不过片刻功夫,小娃娃手里攥着一个油纸包跑回来。
“饿了吧,这个给你。”
凤雪舞也不再顾及脸面,拿过来油纸打开,热气呼呼冒出来,带着浓厚的肉香味,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刚要说谢谢,又想起嗓子不好,双手合实作揖拜谢。
少年送下包子,便转身走了。
待人走后,身边的两个乞丐跑过来,抢了就跑,追都追不上。
毫不迟疑,凤雪舞狼吞虎咽的把最开始掉到地上的那个包子吃掉。
走到五里坡,那里有不少用草席卷着的尸体。
找了一具与她身形相似的尸体,把衣服拔下来换上。
本想着找一找师父的遗体,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
颓废的坐在一边土坡上,看着满眼的尸体,凤雪舞悲从中来。
如果当初死的是她,那此时的五里坡,同样也是她的埋尸处了。
真正看到五里坡的真实情况,凤雪舞除了感到伤心无力,但又有一丝庆幸。
还好,死在这不会没有伴儿。
收拾好心情,走到树林里,用河水梳洗干净。
看着河水里的倒影,凤雪舞这才端详起自己的模样。
瘦瘦的瓜子脸,两颊和眼窝都深深的凹陷进去,看起来像是个垂死的病人。
怪不得那些大妈婶子,会说她可怜呢。
摸着身上凸起的疤痕,凤雪舞努力回想当初受伤时的情景。
什么都没有,还是想不起来。
对于抓她的人,以及看管她的人是谁,她一无所知。
那些侍卫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那天有人闯入,她都不知道那地方已经荒废了。
“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先活下去吧。”
她学的医术只是纸上谈兵,对于师父教的东西,没有真正实践过。
医术不能只靠学,而是要活学活用,依靠经验累计。
同病不同药,同症不同因,只靠理论可不行,可以她的状况,要如何去实践,增长经验呢?
空有理论,她现在还没有成为医师的资格。
对于她自己来说,她也没什么自信能独当一面。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头开始。
这个头就是药童。
去医馆做药童的话,即有了地方吃住,还能熟悉药草,最关键的是能跟在医师身边,从旁累积看诊经验,一举多得。
有了想法,凤雪舞便挨家挨户去问,看哪家医馆缺人手。
问了几家,都说人手足够。
最后来到轩宝行,这家是她问的最后一家,也是最不想来的一家。
其他医馆门庭若市,就算有几家生意不好,也偶尔有病人上门抓药。
而这家医馆,她观察了好久,居然连一个病人都没有。
没有病人,哪里去累积经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