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不容易
……
男子声音低低的，说完便转身，抬脚离开，我的目光停留他捏的已经青白的指骨，直到那道瘦削却依然挺直的背影离开视线。
这小孩……别是躲起来哭了。
我只觉心中愈发对晏清愤恨怨憎！
他毁了神谕，因为他才是被记载的祸乱之人。我可以理解人的求生本能，谁愿意当那个祸乱之人?这不怪他……
可他不仅如此，还处心积虑寻找替代者。以保证他无后顾之忧，设计让我成为恶妖顶替这罪名……
甚至贪婪染指本不属于自己的身份，面对真正的还是凡人的苍溟又要赶尽杀绝……
真的可以有人天生如此之坏！
……
不过我还有疑问……
“上神可知，那晏清为何可以隐藏多年还不被人发现?”
“应当是用了什么秘宝掩盖住了。”丹阳摇摇头，“我毕竟多年未曾参与他们九重天的事，的确并不了解，此番若不是因为我寻得苍溟，而他感受到了这股排异力量，我也无从下手……”
这时间不长却也不短，晏清顶替身份近三百年，必然是抓准了这丹阳上神不理事，而其他在世上神也早已隐退本就不会干预九重天事务，所以晏清才敢兵行险招，赌了一把，而他的确也“赢”得漂亮。什么都算到了……
利用这三百年换来命格改变的机会……就是不知道晏清现在知不知道苍溟就是当初那个未被自己绞杀的少年，不过依照他的性子恐怕自上次苍凉山意外发现苍溟就是那真正接任者，虽被我阻拦，但他肯定不会放弃搜寻，只是没想到被丹阳上神先找到带回来了上阳宫。
而且昨日那一交手，晏清这怎么可能不会起疑，他作为这唯二看过神谕之人，恐怕稍加反应，就已经开始注意到苍溟了……
就是不确定他是否明白自己命格依然发生改变之事，我当然是不希望他知道的，如若不然，纵是有丹阳上神在苍溟背后，依晏清前期处心积虑布局回天界的前车之鉴，他必然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苍溟！
可这都是在苍溟没有大张旗鼓将我接走的想法，如今他俩已经打过照面，苍溟让其当众出丑，观其反应我总觉得晏清对前尘往事依旧还有心结，恐怕就算不知道这苍溟是继任者，他都可能不会放过苍溟了……
当真是进退维谷……
我这愁眉苦脸模样早被对面的丹阳一览无余，她也是想到了我这一层。
没想到事态发展成如此……她也开始为难起来，
“……我既然坐了这十二重天的神位，便无法去伸手干预这九重天事务，即使苍溟是我徒弟……而且现在，也不一定了，若是晏清与苍溟一战，只会是活下来的那个人为我名义上的接任战神。”
我没想到丹阳可以这么冷静地说出这句话，我心中有郁闷有火气，可抬头望向对面女子似乎带着悲悯的神情，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
神有神的责任……我没资格指责……任何事情的发展过程中都会因为一个细枝末节的变化而有背道相驰的结果……我明白，现在已经扯不清是谁的原因了。
唯有解决问题……
“你放心，我丹阳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我的确有责任在身上，也最看不惯那晏清这般行径。虽然这苍溟自我将其接回上阳宫，我们师徒一场平常交流也不多，但这孩子心性坚韧，有天赋也懂事。我肯定还是希望他来当我这接班人。至于那顶包者，我虽然无法干预他们二人最终结果，但也会好好查一下他的来历，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希望不是那最坏的结果，
丹阳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如果并没有眼下说出来也只不过是增加不必要的恐慌压力……还是先好好问那人查清楚，再告诉罢。
我本来就很会察言观色，见丹阳也有了这立场保证，也不必再说什么，而且这上神好似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担忧，可毕竟没有说出口，言尽于此，多问无益。
还是去看看苍溟这小孩怎么样了比较要紧……
我刚要走，却被那神色已然恢复初见时那般的丹阳叫住，她挑了挑细长的眉，
“哎，小狐狸。不论如何告诉我那徒弟，这打架肯定没得跑，别光顾着处感情忘了修炼，还是靠徒儿自己的，”她邪邪一笑，“我这师父年纪大了，骨头都散了，真刀真枪还是看你们年轻人闹了……”
……我就不应该停下来听她说话，正经没多久又变得没正形了！这可是她那便宜徒弟的生死大事儿。
这次我没再忍着脾气，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修为不可测却吊儿郎当的凤凰神，转头离开。
忽略对方因为我这炸毛行为而哈哈大笑的声音。
但我不知道的是，我转身离开后那个叫丹阳的女上神收敛而严肃的神情，明明是个火神，却在她的眼里看不到半点暖色……
……
一路由上阳宫的仙侍指引，弯弯绕绕我终于找到了苍溟的住处，跟最后梦境中男子闭关出来的地方一模一样……
只不过看着面前禁闭的房门，我犹豫了，思考是不是应该给他留下独自思考的空间……
可不等我想完，屋门便被一道暗焰流光打开——他知道我来了。
……捏了捏袖口，我抬脚进了门。
这便是苍溟百年来的居所，跟我想象的一样，不同于我爱将那金银财宝名画玉瓶摆的满满当当，他的屋内几乎没有什么陈设，简直没有什么人烟气，这家伙不仅是内里苦修，外在也是苦修了。
我走进此刻闭眼盘坐于塌上的男子，视线从他的眉骨开始描摹，划过闭眼后愈发清晰的长睫，挺直的鼻梁，到他此刻因为心事所扰而抿紧的唇，顿住了，
他的嘴唇翘翘的，颜色其实因为抿紧而显得泛白，但唇线清晰，透漏着和主人一般些许倔强的性格。
不知道……碰一碰是什么触感?
……
我晃晃头，暗自提醒自己别是个花痴。你是来安慰人的，别忘了！
真奇怪，是因为蹲牢房蹲久了没见过男的了?怎么总是觊觎人家，就算外在出众，咱也不能被美色诱惑把持不住啊?还是要看内在的……
嗯，说到内在，这家伙也很不错啊！
不能想下去了！回来回来！
我打散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却撞上对面人早已经睁开的簇着火苗的眸里，明明谁都没说话，却烧的我又有点脸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