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明幽
另一边,顾若麟推开书房的门,一如往常的冷漠凝重,父亲坐在案前看着书,连头都不抬。
顾若麟屏住呼吸,深感不妙:“父亲。”
顾云翻看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骂道:“糊涂!”
“孩儿不知何事做错了,请明示!”顾若麟心里虽然明白父亲为何生气,却硬是不在嘴上说。
顾云站起身来,缓缓走向他:“在你眼里,顾家的前途、你自己的前途算什么?比儿女情长更重要吗?”
“父亲!难道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便是放弃前途吗!?你为何就觉得儿子不能两全呢!”
顾云的脸气得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劈头盖脸骂下来,可是没有。只见他背过身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良久,顾云无奈地说道:“你也大了,有些事,不需要我说的多明白,以前我总拿云麒和你作比较,想着能超越云麒的,只有他自己的弟弟了!可是,今日我才明白,你和你哥之间,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壑!”
一席话,如雷贯耳般直击顾若麟的内心。
“……既然如此,你只认顾云麒一个儿子便是,留我何用!!”说罢,顾若麟摔门而去。
小圆子在门外候着,看少爷怒气冲冲地走出来,立马焦急地问:“少爷您怎么了?老爷说的气话啊,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不是气话我心里清楚!”顾若麟瞪了一眼小圆子,扬长而去。
小圆子哪里见过少爷发这么大脾气,吓得不敢再说话。
顾若麟来到夜知旭的房间,夜知旭此时正伏在案前写着什么。
顾若麟故作轻松地问:“知旭兄,在写什么呢?”
夜知旭笑了笑:“给媳妇儿写了封信,她担心我在外不安全,每天都要给她写信。”
“有时看着你和嫂子这么恩爱,十分的羡慕。”
“哎何出此言,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顾公子呢。”
顾若麟苦笑着说:“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不过是带着金锁链的走兽,束之高阁罢了。”
“你这是怎么了?一脸郁闷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了很多事情,很多以前从未思考过的事情。”
夜知旭放下笔,“你说,看看我能否为你解之一二。”
顾若麟笑了:“胡思乱想而已,何必也给你惹不痛快,还是赶紧给嫂子写信吧。”
“既然不愿意说,看来便只有你自己能解开了。”
顾若麟笑着说:“还是知旭兄最了解我。”
夜知旭便接着写信,两人有的没的闲扯了几句。
忽地顾若麟问道:“知旭兄,你可曾有过一些瞬间,觉得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夜知旭看了顾若麟一眼,说道:“从未有过,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人们之所以会后悔,往往是因为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而在我眼里,任何一件事到了任何一种结果,都是一种必然,与我的选择无关。”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也许从前的种种都是为了将我推至如此今天。”
“所以,并没有后悔的必要,谁能知道人生的另一种选择会带来的是好是坏。”
顾若麟笑了,“我明白了。”
“所以今天发生什么大事,让我们顾大少爷发出如此感慨?”夜知旭打趣道。
“我今天与父亲吵架,我从未如此忤逆过他,也想着这么多年的勤勤恳恳,有一半是为了父亲的认可,可在他眼里,我永远比不上顾云麒。”
“既然比不上,那就不比了。”夜知旭垂眸,“和他一样,有什么好的?”
“我从未想过比肩顾云麒,只是总是被人这样说,难免不往心里去,他死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活在我心里。我真不知道,留在我记忆里的,是兄长的温厚身影,还是旁人的挑拨之语。”
“那就都不必留。”
听罢,顾若麟仰天大笑几声,拍了拍夜知旭的肩膀:“像我这样辗转人情、满怀心思的人,比起知旭兄,可真是俗透了。”
夜知旭听着顾若麟自嘲之意,便从橱柜里拿出一壶酒:“来,陪我喝一壶,我特地从玲珑斋带回来的。”
顾若麟摆摆手:“不必了,一转念便能想明白的事,何须一醉解千愁?不如说说,这以后怎么走。”
“那我可真放回去了啊。”夜知旭话锋一转,收起玩笑模样,“夜家布众广泛,有一支远在西北的武众,与京城相隔甚远,要到达那里还需穿越一片沙漠,我记得,即使是夜家家宴,分布在各处的夜氏子弟尽数前来,可那里的人,是可以不用到达这里赴宴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夜家还有人活着!”
夜知旭点点头:“从很久以前就有这样一群人存在于西北荒凉之处了,他们应该还活着。”
“只是为什么夜家要安排这样一队人马留在西北?”
夜知旭叹了口气:“无从知晓。”
“那也只有我们到了那里,才能知晓答案了。”
“此去路途遥远,又要穿越沙漠,只怕是凶多吉少。”
“我明白,我不怕死。”顾若麟郑重地说,“只是我们得先去柳镇长叶乡,那是青舟的家乡,明幽告诉我,她必须先将青舟安葬在她的家乡。”
夜知旭眼眸闪了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