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明幽

看着顾公子洒脱自在的模样,夜明幽心里生出一丝落寞之感。

若从未发生那样的变故,自己也是一副无忧无虑的自在模样吧,夜明幽想着。她默默关上门,回到座椅旁。

此时接近午时,天气炎热,夜明幽只是坐在房间里都汗流浃背。

青舟为自己跑那么远的路,估计更是热得够呛。

突然门外又响起一个声音:“各位大侠!天气炎热难忍,各位都是侠义之士,我家公子以崇敬之情,送出冰块,愿各位领情!”

送冰块?以前在夜府不感到那么炎热,就是因为有冰块专供。夜明幽又悄悄推开点门,望着外面,正是顾公子在分发冰块。

外面的武士已经争先恐后地抢起冰块,小厮大喊说:各位!别着急,冰块管够,人人有份!”

人人有份……夜明幽有些动心了,但就这么伸手拿别人的东西让她有些羞愧。

不过,一想到青舟需要这份凉爽,夜明幽还是打开门出去了。

她缓缓走向顾公子的方向,他手里端着一杯茶,抬起袖口抿下。

夜明幽走到跟前,他才发觉。

顾公子抬头瞧见来人,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夜明幽发觉他在注视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

“顾公子。”夜明幽唤了他一声,“那个,我买一桶冰块。”

说罢,放下二两银子。

顾公子笑了声说:“二两银子?”

夜明幽顿时慌了神:“怎么了,是不是不够?我身上的钱不多……”

顾公子掂量几下银子,笑着说:“够买我这个苦力了。”

“啊?”

“今日的冰块,既送侠士,也送美人,姑娘人娇貌美,顾某就做个苦力,为姑娘送入房中吧。”

夜明幽莞尔一笑:“多谢顾公子。”

顾公子拎起两桶冰块,跟着夜明幽到了房间门口。

夜明幽正要说话,不料顾公子先开口:“好了,就送到这儿吧。女孩子的房间,顾某就不方便进了。”

夜明幽笑了笑,纤手绕起发丝卷入耳后。

“谢过公子了。”

“无妨。”顾公子淡然一笑,离去了。

夜明幽将冰块提进屋,才发现冰块上竟放着方才的二两银子。这顾公子,是存心让人不好意思了……

夜明幽在心里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她将脸靠近冰块,凉爽了不少,心头的紧张感也减轻了一丝。

夜明幽静下心来,回到案前,将大师兄的名字和事迹标记下来,便接着翻看。

翻页间,人声吵闹声消去,周围回归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青舟推门而入。一进门便说:“小姐,哪来的冰块?”

说罢,青舟拿了把扇子将凉气扇开来,说道:“幸好咱们这屋受着荫,冰块化得慢。”

“这冰块是顾公子送的。”

“顾公子?”

于是,夜明幽便把经过全说给了青舟。

青舟笑着说:“这顾公子真是惜才,我今日打听到,这此招募,全由顾公子一手操办,武士便也是顾公子亲自审核。”

“他亲自审核?那他见到了我,岂不是得吓了一跳。”夜明幽笑着说。

“那是,他还说你是人娇貌美呢,只有后两个字对。”青舟不禁想象小姐比武时的英姿。

夜明幽自小与常人不同,出生时天有异象,虽为女子,力气却不比寻常男子小,不仅挥得动大刀,而且夜氏流刀法练得如鱼得水。虽习得夜氏流刀法,父亲还是不满意,他深知女儿是个武苗子。便将七步刀的衍生五法全部教给夜明幽。

这衍生五法是当年祖父与父亲以七步刀为内核,以其他兵器为介,创造出来的。父亲说过,夜明幽是如今夜氏子弟里唯一一个习得此法的人,以后传宗接派的事就交给她了。

夜明幽突然想到大师兄,既然他天资聪慧,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只是父亲不认他是夜氏子弟罢了;或是因为性格顽劣而不愿教他?

想着想着,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夜明幽这才意识到自己从起床后就没吃饭,现在已过了午时。

青舟笑着将点心放在桌上:“呐,我从外面带回来了,你先垫垫肚子,我去叫小二上菜。”

“嗯好。”夜明幽拿起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青舟笑着说:“你吃慢点,哪有小姐这么不顾形象啊。”

夜明幽没有停止动作,嘴巴里含着东西继续说:“现在啊,哪有什么小姐,只有你那快饿疯了的妹妹……味道不错……”

青舟爽朗一笑,看着夜明幽狼吞虎咽的样子,打心里怜爱起来。她不禁想象,要是小姐不是小姐,而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就好了。

小姐虽天资聪颖,但学武要下硬功夫。小姐打小受过的苦,青舟是看在眼里的,她拥有超乎常人的潜力,就必定要背负常人不能忍受的艰苦。

青舟十三岁进府,就看着十岁的小姐整日被关在院子里练功,蹲马步、压腿、练桩、舞剑……样样不落下,起初是被关起来练功,之后便是被父亲安排每十天与师兄们比一次武,刀还挥得不怎么样,就被师兄们掀翻在地。那时青舟讨厌死那群不知轻重的莽夫了,不过这种被打败的屈辱及其激发小姐的潜能。小姐在一次次的比试中,刀拿得越来越稳,挥得越来越准,舞得越来越灵活,再到后来同辈之中无人能与之为敌。

练习衍生五法,更为艰难。用些较轻的剑时,小姐收不住力气,往往伤着自己,严重时把自己肋骨都摔断了。可就是小姐不服输的心气,使得她很快掌握了衍生五法。

小姐到了十六岁,本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又遭遇到这样的变故……

这般皓齿明眸、手若柔荑、肤如凝脂、貌若天仙的女子,要遭受这样的苦难。不过青舟有时想着:小姐虽从小练武,可身材却依旧似娇娘般纤细伊人,难不成小姐真是仙子下凡尘,渡劫而来?

青舟看着夜明幽,心里默默怜惜:要知人间一遭如此疾苦,你定不会下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