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明幽

林之岚支支吾吾，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还没等夜明幽再威胁，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夜明幽赶紧掩住林之岚的口鼻，仔细听着。那脚步声极其轻微，要不是带着些呼吸声，夜明幽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夜明幽轻声凑近林之岚耳边说：“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你？”

“一般是副……啊啊啊！”林之岚话没说完被一声惨叫代替。

只见一根细针插入林之岚的太阳穴处，顿时林之岚青劲爆起，嘴唇乌黑，眼睛爆满血丝！

有人向他吹了暗针！来不及细想，夜明幽起身就要从窗外逃走，结果身上猛地传来一阵刺痛！

她竟动弹不得！

衙门里的官员护卫们听到一声惨叫纷纷赶来，一推开门就看见穿着一身黑衣的陌生女子和倒地不起的林之岚。

夜明幽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干，毫无还手之力，任由侍卫将她五花大绑了起来，面对怀疑也一句话都无法说出。

事情很快闹到皇帝面前。

夜明幽被革职，以杀人罪打入大牢。

满城皆知，夜明幽不满夜门审判结果，肆意报复，杀害主审官林之岚，锒铛入狱。

曾经口口相传的夜氏东山再起，也成了一地唏嘘。

夜明幽没有辩解的理由，她确实是因为不满审判结果去找林之岚的，可从未想过杀他，如今人死了，她就站在旁边，手上拿着匕首。

匕首上没有血，他们看不见，林之岚身上没有刀伤，他们也看不见。

他们只看到夜明幽拿着刀，站在尸体旁边，这就够了。

足够让她死得透透的。

足够让夜氏永远消失。

夜明幽颓丧在狱中，望着头顶上的一盏黄灯。

她想过逃狱，反正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这狱里，夜明幽从未见到其他犯人，几百个狱卒，只盯她一人；每半天就要换牢房，每过一炷香就要搜身，每时每刻都有好几处眼睛明里暗里观察着她，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圣旨已经宣读，十日后问斩处死。

还留她十日做什么……夜明幽无望地想，让她仔细反省回想，好让她明明白白地死去是吗？

夜明幽不禁冷笑，在看到环素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明白了。

环素是跟着读圣旨的公公一起过来的，她迈着极轻的步子，走到夜明幽面前，走到面目颓丧的夜明幽面前。

夜明幽无望地看着她。

公公走后，环素走进牢房：“大人，好久不见。”

夜明幽冷笑：“我现在是阶下囚，可不是什么大人。”

“您在环素心里，永远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夜教头，您也是最适合做教头的人。”环素笑得阴冷，声音也依旧那么嘶哑难听。

夜明幽看了她许久，曾经在府里针锋相对的场面在眼前不断萦绕。

不敢想，竟然曾以为可以好好相处。

夜明幽别过脸，说：“赶紧滚。”

“大人，你我主仆一场，也算有些情分，如今这般境遇，环素也心疼大人。”

“我不需要你心疼。”

“大人您，难道心里就没有什么疑问想不通吗？”

“就算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夜明幽晃了晃脚上的锁链，苦笑：“都已经到这般田地了。”

“如此颓废，可真不像是大人您啊……”

“如果你是我，早就累了，我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我曾以为，有能找到真相的机会。”夜明幽眼神麻木地望着前方，“可是只是想知道真相，都成了罪。他容不下我，我活不了多久。”

“我知道真相，想让我告诉你吗？”

夜明幽转过头看着环素，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异，又转为平淡。

“知道又如何？反而会更加遗憾地死去吧。”夜明幽苦笑道。

环素说道：“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那我走了——大人，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难道你要亲眼看着我上刑场吗？环素，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奉命行事，可我们之间，从不曾有私恨，你不用专程来刺激我。”

环素笑了：“没想到大人还是那么傻，连话也听不懂，曾经在夜府，我特受调遣，服侍在大人身边。环素明白自己言行可憎，可是您仔细想想，环素的每句话、每个字，可都是在挽救大人您啊……”

是啊，她怎么那么傻，那么沉不住气，那么轻敌？！环素僭越的言辞、挑衅的态度，都是在提醒她，让她老实点，只要乖乖待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就不会有事……

可是如果时间倒流，夜明幽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去劫持林之岚，唯一后悔的是，没能在听到脚步声后第一时间逃走。

环素似乎能从夜明幽那双忽远忽近的眼神里猜到她在想什么：“那时，我故意踏出脚步声，你不会没听到，对吗，为什么那时候不逃走呢，我给过你机会。”

夜明幽苦笑：“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环素也笑了，那笑毫无真意，很快淡下去。

夜明幽歪着头看着她：“我不明白，被判死刑的是我，你圆满完成任务，怎么比我还没脸色。”

“你觉得，你还能活下去吗？”

“你觉得呢？”

“说句心里话，我一直想让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