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枪

建造祠堂安置好妻儿的尸首后,长孙于亭以大衍宫的名义,发出了一道悬赏令,通缉徐炻、景崇、罗婴……等七位长老。

只要提供准确线索者,得到核实后,不论是谁,都可以进入大衍宫宝库中随意挑选十件宝贝,宫主的私库也将会对其开放。

或者,可任意挑选大衍宫的某个职位上任,包括大衍宫的宫主之位!

亦或者,长孙于亭这位天萃星的人中极致,可无偿为其办三件力所能及之事。

告示不限期限,只要悬赏令上的七人还有潜逃者,便有效!

悬赏告示一经发出,立刻轰动了整个天萃星,数之不尽的急功近利之人,放下当务之急,加入了寻访大衍宫七位叛逃长老的大军,

悬赏令上的任何一种奖赏,都值得他们这些喜欢富贵险中求的人,去以命相搏。

……

两年后

东洲传来一道消息,有人声称在东洲一处悬崖底下的密林中,发现了景崇的踪迹。

得到消息的长孙于亭,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宜,召集由自己一手提拔培养的几位新晋长老,匆匆赶往东洲。

心心念念大衍宫悬赏告示的人,就像是一群贪得无厌的狼,一旦咬上目标,就绝不松口。

长孙于亭赶往东洲时,踪迹暴露的景崇慌乱逃窜,杀了不少围追堵截之人,但他始终势单力薄,又没人甘愿冒着得罪大衍宫的风险帮他。

其中某位山林野修甚至能与景崇打得难舍难分,景崇的准确去向,也是此人一直紧紧吊着,通过大衍宫特制的传讯令,将消息传进长孙于亭耳中。

为报夺权杀妻儿之仇,长孙于亭三日内印发了十万份大衍宫特制传讯令,只要有人提供几位潜逃长老的消息,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往证实,面对一位天萃星极致,没几人敢抱着戏耍之心乱传消息,何况还是杀妻弑子之仇!

天盘上,由十二根擎天柱组成的护山大阵,也经过了长孙于亭的再三改良,如今即便十二位长老齐聚,也不能开启护山大阵,必须由他这位宫主来主导,才能开启。

…………

一处绝地之中,四周不是深渊裂缝,就是滚烫岩浆,时不时窜出几条火蟒地龙。

到了此处,已无多少人能跟上来,只有那个能与景崇交手而不落下风的山林野修,紧追不舍,并一路给长孙于亭通风报信。

两人对峙,各自留着后招,谁也奈何不了谁。

景崇大袖一挥,一堆形状各异的宝物漂浮在他身旁,大大小小数十件,“只要你肯放我离开,这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全部身家,尽数归你所有,如何?”

漂浮在景崇身边的宝物,任何一件流落出去,都会引起不小的骚动,若是放进拍卖行,大多都是压轴戏。

那位紧追不舍的山林野修不为所动,淡淡道:“我与你缠斗的消息早已人尽皆知,现在放你离去,恐怕那长孙于亭定会迁怒于我,毕竟你与他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这身家确实诱人,但在天萃星人中极致的怒火下,我多半也无福消受,况且,长孙于亭开出的条件,可不比你全部身家差!”

景崇一脸灰败,他与这不知名的山林野修难分伯仲,欲除之而后快,但只要他一拼命,对方就会退走,却又不会完全丢失他的视野。

想来对方也明白,论手段底牌,肯定是在大衍宫当过不少时日长老的景崇,要更胜一筹,真要不要命的硬碰,他估计不是对手。

景崇也曾利用对方不愿与他拼命,却又想一直吊在他身后的心理,在一处山谷中布下过一个威力不俗的杀阵。

本来那是为了应付大长老事成之后的过河拆桥,没想到会用在一个不知名的野修身上,只要对面的山林野修进入阵中,肯定是凶多吉少,再有景崇在一旁掠阵,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但能够凭一己之力,不依靠宗族门派,将修为提升至与大衍宫长老齐平的地步,中途要经历数不胜数的磨难,对方的战斗经验明显比景崇要丰富不少,识破了景崇设下的杀阵,绕道而过。

对峙着的两人突然不约而同地看向某处,那里正有一股强烈至极的压迫感,由远及近,那些不断在岩浆里翻滚腾挪的火蟒地龙,瞬间安静下来,只敢露出半个脑袋。

空间震动,一个青年模样慢慢在两人头顶上方显露出身形,正是一直全速赶路的长孙于亭。

八百里外,几位大衍宫的新晋长老面面相觑,刚从宫里出发时,宫主还挺照顾他们,没怎么催促,也有等一等他们的意思,后来实在是嫌他们太慢了,便将速度拔高了一截,一骑绝尘,他们连望其项背都做不到。

几人也不敢有怨言,虽然满脸疲惫,却不敢停歇耽搁,各自吞下一颗灵气丸后,按照宫主给的路线紧急赶去。

长孙于亭显出身形后,脚步轻踏,每一脚踩下,都有一圈空气波纹荡开,就这样拾阶而下,走到景崇身前。

那名山林野修自觉退避到一旁,长孙于亭出现之时,就没他什么事了,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观摩长孙于亭的出手,领取自己该得的奖赏,而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孙于亭,景崇惨然一笑,大概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据说有人大衍宫的天盘上见到了常季礼,疯疯癫癫的,语无伦次,被削去了双手,道胎也被打碎化零,生活不能自理,还有几位年轻弟子负责照料,防止他自杀。

长孙于亭缓步走到景崇身前,两人之间不过三尺距离,青年背负着双手,眼神平静,脸色如常,不再像见到妻儿惨死的那日狰狞。

经过这些时日的沉淀,虽说还是放不下仇恨,但已能做到淡然处之。

他反而希望看到景崇手段层出,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这样更会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所以长孙于亭其实是在给景崇时间,让景崇在身前叠起层层防御,伴随脸色慌张惊惧,那才是他想看到的!

脚步停下,长孙于亭看着惨然一笑的景崇,冷漠道:“大衍宫已经是天萃星至强势力,而你们位极长老,堪比外头的一宗之主,我长孙于亭扪心自问,并未亏待过大衍宫每一位门人,特别是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长老,一直都是名利双收,为何还会受到大长老蛊惑,冒死参与夺权!”

景崇散去了全部防备,以将死之人的心态说道:“人一旦适应了当前环境,日子过得久了,就会不安于现状,不说别人,就拿你来讲,你这些年不也一直在寻求突破极限之法吗?谁都清楚,潜力耗尽之后,想要更上一层楼,只有借助浩如烟海的外力,想要聚齐这些外物,必须得有滔天的权力作为威慑,才能毫无节制地搜刮,而如今的天萃星上,能配得上滔天权力四个字的,只有大衍宫之主,如果我这个长老一开口就要大衍宫每年账簿上的十分之一,你会答应吗?”

景崇自问自答道:“不会!因为还有数之不尽的门人弟子需要培养,光是花在他们身上的开销,就是大衍宫每年收入的十之六七,只剩下十之三四供高层饱囊,而你作为一宫之主,肯定要占大头,只剩下十之一二供我们十二位长老分配,你若是一直不回大衍宫,我们还能利用大衍宫长老这张名片,去其他小门小派坑蒙拐骗,想要得到别人的好处,要么直接强取豪夺,要么为虎作伥做一些龌龊事,杀一些无辜人,甚至杀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无论哪一种,都被你深恶痛绝。”

“我们的潜力不如你那般绵远悠长,但能走到我们这一步的人,哪个会是被别人随意蛊惑玩弄的蠢人,只不过是为了各自的需要考量而已,大长老虽然贪得无厌,但他的修为不足以完全压制我们,但你不同,你不仅心性刚直,眼里容不得沙子,虽然你也很贪心,但你的修为太高了,高到我们八位长老联手,还得借助护山大阵才能有把握留下你,这场谋划要是成了,以后大衍宫的收成分配,也就由我们几人说了算。”

长孙于亭默然,他创立大衍宫,一来是给那些昔日的至交好友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二来是为了圆年轻时的梦想,年少时寄人篱下,在底层摸爬滚打,每每看到宗门内高层登场,无不是一片欢呼敬仰。

三来是为了儿女考虑,有这么一份傲人家业打底,即便儿女修行天赋极差,也能一世荣华,不再吃他小时候吃的那些苦。

别人老是说吃亏是福,其实不过是不在其位,若是位置调换,没人愿意吃亏。

最后一点考虑,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了日后突破潜力极限做准备,对于修行人而言,自身的修为才是根本,情爱不过一时,能够几十年和一个女人如胶似漆,这已经是爱得很深沉了。

待儿子行冠礼,女儿及笄之后,他就会全身心投入寻求突破极限之法中。

确如景崇所言,到了长孙于亭这个层次,想要突破极限,需要极其庞大的财力、物力作支撑,甚至逼不得已,要闭死关,但重塑经脉肉身的材料,基本都有价无市,每一样的价格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所以这些年夫人劝他放手大衍宫,做一只闲云野鹤,隐于山林之中,长孙于亭一直没有答应。

他有很明确的感觉,自己的修为虽在天萃星堪称人中极致,但恐怕只得见大道的冰山一角。

如果走出天萃星,又会是什么景象?

这些他想过,但他的修为不足以突破天萃星的罡风层,离地升空八万米,身体就有要崩裂的征兆。

“不论你有何苦衷,为了一己私利也好,为后人搏取福荫也罢,我妻儿确实是因你们而死,此仇不得不报!”

长孙于亭伸手一握,一杆古怪兵器出现在手中,毫无花哨,向前直刺而出。

对面的景崇,脸庞僵硬,眼神呆滞,长孙于亭手里的古怪兵器从其胸前透体而过,没有想象中的殷红四溅,口吐鲜血。

景崇的身体开始虚化,从头到脚,如大白天遇见阳光的水气,慢慢消散。

“移形换影吗?”长孙于亭讥诮一声。

将手中的古怪兵器向西南角投掷出去,那里刚刚出现了一段不正常的空间波动,但视野中却空空如也。

刚刚现出身形的景崇脸色骇然,他这移形换影之法,几乎能够完全屏蔽自身气息,只是距离过短,消耗很大,只能维持隐匿状态一刻钟,且短时间内不能故技重施。

他如今虽是一只困兽,但出于求生本能,却也要斗上一斗,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