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兵曲

“我今日没什么事，带你逛集市吧。”

“集市啊……”从前父亲下界赐福，回来总会给自己讲人间的集市，说有一天，自己能下界赐福时，就可以看到了。

“你答应我的，陪我买鲤鱼。”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都是你的自言自语。忍不住好奇，千兵就答应了。可是如今没有什么武器防身，她觉得自己的双手无处安放，局促的很。

曲衡见状给了她一个篮子：“走。”

人间的一切都是千兵没见过的样子，她一直住在曲衡的院子里，像是与世隔绝。现在看着人来人往，吆喝声一波一波闯入耳朵里，身旁走过大人，跑过孩子，如此热闹，她有些慌。

不知为何，战场上的士兵要比这多的多，她站在其中却不会不安。

“看你这表情，就像没逛过集市一样。”

“嗯。”

“真的？！不会吧。”

与曲衡一起慢慢走着，眼前的琳琅让她不知道眼睛到底放在哪里好。千兵习惯性的想，若是有为非作歹的人，那这一条街的人岂不是都要丧命……等她再回神，曲衡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群把他们冲散了。

刚好她停步在一个水果摊，摆满了新鲜的桃子，还带着些许青色，是刚才摘下来的。她蹲了下来，拿起一个轻轻闻了闻。这清香甘甜倒是跟天界的桃子不太一样，也不知人间的桃子吃了会不会起疹子？

“怎么蹲在这儿？”

“看不见你，就等了一会。”千兵把桃子放回去，“要回去了么？”

“嗯，今天卖鲤鱼的大娘不在，但我买了鲫鱼，老板谢我之前治好他家孩子，便多给了我一条。你想怎么吃？煲汤，烤还是煎？”

“都好。”

“煲汤吧，我可以做份药膳。另一条我腌好，明天烤一烤。”

“好。”

……

几日后。

“你在……种树？”

“嗯。桃树。那天在集市上，见你拿着桃子发愣，想来你是喜欢吃的。可惜最近手头紧，委屈你替我省钱，没办法买来吃。”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看病不挣钱么？”千兵从未费尽心思赚过钱，因为用不上。她殿里从来都是什么都有。

但这“什么都有”，也是她一次次战场搏命换来的，比曲衡这样的谋生方法要更困难。

“挣的。但是没有那么多，我收的诊费很少。”

“为什么？你的医术如此好。”在她看来，他应当赚钱很轻松的。

“很多人是看不起病的，我就不收钱，反正药也大部分是采来的。但好在我时常会收到病患送来的各种吃食，充当诊费。你要知道，靠天吃饭的人，收成就是他们的命，他们送我的食物，对他们来讲是和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可比诊费要贵重多了。再说我，挣了钱总归也是要花出去买饭吃，没什么区别。”

“那……你今日买树的钱是哪儿来的？”

“两条街外有个员外，取了十几房妾室就是生不出孩子，我去诊治了下，狠狠敲了他一笔。”

原来他只是很多事情不屑于做罢了。

“你竟还会……”会看那种奇怪的病……你也藏着很多事啊。

“我会的可多了。”曲衡拍了拍双手尘土，走到千兵身边，眼睛像要粘在她脸上，“可多了。”

千兵不知怎的，伸手推他，把他推得跑了两步才停下。

“哎哟呵，女将军好身手。”曲衡两手抱拳合一，笑得调皮，“好功夫。”

他这模样像是在哄孩子，就像小时候父亲教自己使长枪，总是在一旁说，好枪法！真帅气！

千兵所有情绪都褪了去，最后慢慢回升的，只剩平静的欣悦。

在这里，她得到了多年不曾体会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