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兵曲

“阿衡？”千兵问道。那是他的名字？

“阿衡就在门外，我帮你叫他。”欧阳大姐就要起身，千兵及时叫住了她。

“不……”

“你说。”欧阳大姐坐了回来。

“不……嫌弃？”千兵爱皱眉，可现在她的五官没有知觉，瘫了这许久，久到她对自己身体的一切都有点麻木了。她其实是想问，他到底给这位大姐编了个什么故事。

“肯定不会！”欧阳大姐像是有火烧屁股，再坐不住，“你好不容易清醒一会，跟阿衡多说会话！”

门吱呀一声打开，阳光重新洒进来，她看着那剪影慢慢靠近自己，直至变成清晰、具体的他。

如果，还有古老的神明，降临时也当是如此踏光而来吧。

躺了太久，她头还是晕的，看着从阳光里走来的他，心跳竟加速起来。

“你，编——”

“嗯，嘘。”曲衡竖起手指，低声说着话坐下，先沉默着把她换下来的衣服叠完，估摸着欧阳大姐走远了，才说，“编了个瞎话。我怕别人说你闲话。”曲衡正坐在刚刚欧阳大姐坐过的位置，把手里一碗粥举到她面前，直直凝视她，“有了精神，人看着顺眼多了。饿不饿？赶快吃，吃胖一点，我可见不得人枯瘦成这个样子。”

这家伙……编这种瞎话不是会传出更多闲话来么？他是不是故意的？

千兵看了看粥里的碎青菜，低下了头，不免纳闷，怎么自己瘫着的时候反倒顿顿有肉，如今起来了，却给吃这么素？难道自己把他吃穷了？

盯着镜子的背面，这黑色圆盘像是一团散开了的记忆，让她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又挑食！”母亲揪住她衣领，“回来把菜吃完！”

“千兵，给你带了凡间的鹿肉，可好吃，快，别让你母亲瞧见……”父亲常拉着她躲到军营，带她吃她最爱的零食。

“千兵，又偷吃！”师父看着她手里的半个仙桃，“你照照镜子去！脸都红成猴屁股了！”

她喜欢吃桃子，但一吃桃子就满脸的红疹子。

她还喜欢吃肉，一见青菜就皱眉。

后来，后来——再也没人让她把青菜吃完，再也没人带她出门吃零食。她为了时刻警醒，一点点抛弃了所有软弱。

父亲母亲都在那一场战争中逝世了，那场天、冥之战，所有将士身亡，领兵出征的那位上古战神集自己手中神器和所有亡魂之神力，立下界碑，与冥界划开界限。

忽然有肉香味把她拉回现实，曲衡夹了块肉正在她鼻尖晃：“你看，一闻到菜味就皱眉，有肉味就来精神，昏迷的时候都不改这毛病。我总是在你脑袋边上放块肉，你闻着味道就能多喝两口粥。如今我倒是越发确定，你这么瘦全是因为挑食。只能吃一点点，后面慢慢就可以多吃了。”唉，攒了些钱，全给她买肉了。

合着，之前每顿饭，他都是在拿肉味骗自己喝青菜粥？这方法，竟和小时候母亲骗她吃饭时一样。

千兵看着他发起愣，多少年了，再没人这么待自己。自己藏了多少年的秘密，短短时间就被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