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情未眠

走了两天,村里的一切没有什么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可能就是天气了。

七八月份本就是台风多发的季节,在海边的地方更是台风的第一批感受者。

回到家后的两人很快和台风遇上了。屋外狂风大作,大有破坏掉一切的准备,人窝在家里感受着大自然肆虐,乌云协同海浪掺杂着暴雨往北部去。

长大遇到太多次的这种情况了,覃皎月已经习惯了,但人嘛,总爱想点有的没的。

首先想到的是杨沧海在海边捡垃圾的场景。

覃皎月窝在家里没事干,离上班的日期越来越近,她只好打开电脑、打开本子就着外面呼啸如野兽的风声雨声开始工作。

杨沧海这边,隔着玻璃画起了画,心里想着那天覃皎月的侧脸,一笔一笔涂上。外面肆虐的大风大雨似乎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像是将大自然作为现场演奏的音乐。

过了很久,雨停了,风小了,台风过了。

打开门窗,地板不平的地方积了水,倒映还没有完全放晴的天。潮湿的空气中裹挟其他的味道,有土的味道有海水的味道。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了。下过了雨的缘故,气温有点凉。覃皎月擦擦手臂,向远处眺望,那边是晴的,估计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一场了。

去隔壁看一眼,紧闭的门,高高的围墙。没有一处是能让她进去的地方。

站在门口,给杨沧海发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门也很快开了。

覃皎月见人出来,马上问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你去海边捡垃圾吗?”大有拾荒的感觉。

“刚刚才下完雨,等会再去。”杨沧海低头看着覃皎月,没想到下午结束了就来找自己。心一下子被她填充满了,暖洋洋的。

村里的人基本上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事能做,下完了雨更是如此。等覃皎月杨沧海到海滩上时,已经有几个人在海边了。有的负手在后站着,有的弯腰捡东西,有的坐在光秃的石头上平静看着大海。他们的生活已经有了模板,在什么样的时间在什么样的情况做什么的事早已经准备好了。生活的前奏从身旁路过,按着计划进行。

水鞋胶桶是杨沧海靠近海边的标配。覃皎月显然是没有这么多顾忌,直接拖鞋上阵。

每一天海边会随着海浪拍打,各样的垃圾被搁浅在海滩上,在细软的沙子中格外刺眼。在附近的村民自发捡垃圾,有时是一个人有时就是路过顺手。大海太过辽阔,垃圾更是不胜其数。每一天都会有新的,没有一天是停止过的。

两人是相当明确的,一个靠近海边些,一个站的远远的海浪边边着不着。

这个滩子不算上的大,也不算的上是空旷,漆黑的礁石在岸边上,海上时不时冲上去发出磅礴的声音。站着向远处的海面看去,海面上有很小漆黑的一点缓慢移动。

湿润的海风吹来,吹动覃皎月已经扎好的头发,在风中飞扬。覃皎月站着闭上眼睛,从风中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想到了小时候爸妈牵着她来海边的记忆。

“杨沧海,你讨厌人类吗?”风将她的声音传到杨沧海的耳边,拉长了她话中的情绪,似乎有在埋怨又像是心累。

“为什么这么说?”杨沧海反问道。他会来到这里有神的因素也有他自己的因素。讨厌?为什么讨厌?他不是来讨厌人类的。

“可是,”覃皎月睁开眼睛,远处的海边已经放晴,光线如梦幻般进入海面,海水的颜色在变淡,恢复风平浪静时的颜色,“人类有的时候是真的很可恶不是吗?看那些随着海浪而来的垃圾,明明他们不属于这里可是它们就是出现在这里了。明明大自然的一切只有章法,而人类打破了原本定好的规则。”

万物都在顺其自然,而有的想人定胜天逆天改命。

弯腰捡个塑料瓶子放进桶里,直起身子缓缓,面向大海,眺望,语气中透着无奈与无力,“我不能否定什么,这是你们人类的选择,不是一个人的选择。”是算人类的选择,发现第一个人的时候没有选择制止,后面的的结果就成了这样。

而他只不过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这个世界一趟,他能改变什么?改变世界吗?他一个只要被发现后随时会被定义为“失踪”的“人”不合适做这些。解铃人还需系铃人,终章是什么是他们决定的,不是偶然进入的噪音决定的。

他不喜欢人类一边利用大海一边污染大海的行径,然后他应该阻止是吧?是人类中没有人站出来吗?是规则没有重新制定吗?可是结果是有几个人听的进去了?被唾弃的行为还在继续甚至在变本加厉。他在这个世界里连参与者也算不上,顶多是个旁观者。旁观者最大的权利和悲哀是旁观改变不了执迷不悟的当局者。

“那个世界会有这些东西吗?”

覃皎月转过头看向他,眼里带有期盼求证一个答案。

杨沧海对上覃皎月的眼睛,明白她嘴里所说的那个世界是指的是哪里,想了想最后缓缓摇摇头,“没有。我们那里的世界除了我们就是共生世代的生物。”其中包括人类从未想象到的生物,它们保持着最原始的外貌和本性。海水里没有不属于他们世界的物体存在。

听到“没有”二字时,覃皎月放下着不应该她担的心。轻叹一口气,释放出闷在胸口上的气。

可能是这次的台风是很猛烈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没有从其他的地方带来太多的垃圾,至少是没有上一次多。就连路边的垃圾站点连一半也没有到。

倒完最后一桶垃圾,两人已经累了。来回跑几遍,连路也不想走了。站在垃圾站点旁,覃皎月看着已经干净没有望到突兀的尖尖角角,心中不属于她的罪恶感少了几分,心情也好了几分。

看着海浪翻新,一卷卷白边像是蕾丝裙摆点缀着海滩,覃皎月坦然道:“我挺喜欢这个世界的,但有的时候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自从知道了你的身份时开始,我就在想我们好像不仅仅是在跨物种的恋爱,还有点世仇的感觉。”

人类和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