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陨西沉

丫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陆云影由此察觉到了什么。

“娘娘,粥可要凉了,哪怕一口都行。”丫鬟越来越肆无忌惮,陆云影拒绝道:“这么晚了本宫没有胃口喝粥,让你拿走,听不见吗?”

“娘娘,这可是您最喜欢的赤豆粥。”

陆云影很想起来亲自将她踹出去,可她也知道,丫鬟能做到这份上,也有蒲阳允政的功劳。她坐起身,说:“喝了粥,你立刻滚。”语气淡淡的,却已经忍耐很久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喝粥,无实权她也是王妃,居然被一个下人逼着,可能是因为,这个丫鬟说话的口吻,让她回忆起了茶楼和楼清吧。回忆起自己曾经没有深究的种种,蒲阳允政为何在茶楼安插眼线,如今王府也不放过了,和太妃说话时身边明明是自己的丫鬟,消息还是传到了蒲阳允政的耳朵里,真是不敢相信。

她端起碗轻抿了一小口,然后便把碗放了回去,丫鬟见状收拾东西立刻就走。

……

嘴里是粥的味道,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逼着吃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么闹腾一番,居然不想睡觉了。

也是,怎么睡得着,丫鬟都要骑到头上来了。

她都不愿意想为什么每次这种事情都能找上她,被欺压的永远是她。

……

……突然她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一波又一波,一股绞心的疼痛蔓延全身,五脏六腑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苦痛,尤其是腹部,她坐在床上,连呼吸都仿佛会让痛苦加重一分,一只手抓住床边,本想借力支撑自己,一痛便又让她加重力道握得更紧了,却不过是于事无补,空浪费力气罢了。

这种痛她想缓和,却根本没有办法,若不是她仍有留恋,她宁愿痛快死去…

…后背似乎已经被汗浸湿,她只记得这样的感觉持续了一个晚上,她亲眼看外面渐渐亮起来…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眉眼间有一丝绝望,看上去生无可恋,仿佛刚刚经历了生死离别。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呆滞无神,而最令人窒息的是,没有人成为拯救她的神,只有她一次次的防不胜防。昨日沐浴时遣散丫鬟们,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进来,她昨晚就想明白了很多,所以选择自己承受,没有叫唤。

……

此刻蒲阳允政正坐在房间里喝茶,手里握着书卷却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犹豫踌躇许久,待他饮茶过后,他又添了一杯,原想着喝完便去看她,谁知道一杯一杯见底,仍不见他起身。

果然,他还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

陆云影干涩的嗓子让她难受,她却不敢再喝这府里任何东西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只想做那个知难而退,只会逃避的人。

……

天光大亮,蒲阳允政不再喝茶,黑衫蹭着案边,随后轻脚走到了安岁居门前,这个房间里的人,自昨晚后,不知还会不会属于他。

门被推开,一眼望去房间里很整洁,看上去很舒心,蒲阳允政随意走了一圈,自他开门起那一眼便觉得她走了,可还是走了一圈作为佐证,发现没有陆云影的踪迹,他立刻便出去了。

那些曾经伺候陆云影的丫鬟们,都被派去找人,府里的人瞬间少了大半,陆云影躲在暗处观察,俨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罪人,居然值得他这样兴师动众。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蒲阳允政不是好糊弄的人,不可能在这儿随便找找就断定自己出府了,王府又不是没有侍卫,她一个被折磨得四肢无力的人能有多大的本事,能逃到哪去呢?

躲在安岁居迟早饿死,出去便要任人摆布,她也不知道怎样面对蒲阳允政,横竖都是死,即使这样她还不认命。

……

不过她想起来荀王府的膳堂外围围墙下,有旧的木梯,成婚那晚,她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不过上一回她能自己翻墙,这一次去若是没有木梯,便是换个地方死了。

可即便有一丝希望也不容错过。

她蹑手蹑脚摸到膳堂后面,她听到里面有人做饭的声音,是瓷碗相撞的声音,顾不上太多,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旧木梯,她用尽力气才把它扶起来架好,上面很脏,她双手都沾满了灰。

陆云影拍拍手,没拍掉多少灰,她已经双手抓着木梯,一只脚已经踩了上去。

刚好听见里面两个丫鬟说话:“膳堂今天怎么人这么少,就我们两个吗?”

“是啊,膳堂除了我们两个,基本都是服侍过娘娘的,现在都被叫走了,可不就只剩我们嘛。”

“哎,王爷也不往膳堂多添几个男丁,总是女子做事……”

陆云影零零碎碎听到她们说话,她才停了一下,随后一步两步三步,她渐渐爬了几阶,头已经探出去了,接着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她迅速缩了回来,还听到有人朝这边喊,边跑边喊:“膳堂里是什么人?”

陆云影吓得赶紧下来,躲了起来,听他们的声音,是个男丁,跑到膳堂里来了。“膳堂只剩你们了?”“是啊,不过这里没问题,不会搞砸午膳的。”

“我来就是要提醒你们这个,王爷这月一直赶下人走,府里人越来越少,估计是要换新的,你们都当心点。”

……

说完,里面的声音都开始小了,他们一起都走了,膳堂现如今没有人,陆云影光闻都能感觉到自己已经两腹空空,随便什么吃食,香味对她来说都极其诱人。

她蹲在那里,听围墙外的声音,不知等了多久,只知道伴随她的只有饿与无力,等到外面安静消停了,她才又爬上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