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之内

市图书馆。

顾柏俞将头埋入一大堆类似于《梦的解析》《平行宇宙》的书中——打着瞌睡。桌子突然被敲了敲，顾柏俞猛地清醒——是孟北川。“图书馆不是用来睡觉的。”依旧是如此的毒舌。

“要你管。”顾柏俞似乎有些羞赧，她注意到了孟北川手中的东西，“……《梦的解析》？你也看这本书？”

“看了很多遍。”孟北川在顾柏俞对面坐下，“没看出来，你也喜欢？”

突然想起来，姜祉乐给自己说过，孟北川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平时最爱研究这些平行宇宙啦，梦境啦一类的东西。想到这，顾柏俞立马换上了谄媚的表情，“诶，孟北川，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图书馆，顾柏俞止住了话头，她拉住孟北川的袖子，“我们出去说。”

孟北川被顾柏俞拉到图书馆前的广场上，“诶！你干啥啊？”

“问你几个问题，孟哥。”

“谁是你哥了，别打扰我看书。”孟北川挣脱顾柏俞，似乎想返回图书馆。

“诶，别走！”顾柏俞拉住他，“求你了，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孟北川皱皱眉，“什么事？”

顾柏俞振振有词地给孟北川讲了一个有关于平行世界的故事。

“……你的意思是，你发现了疑似平行世界的自己的东西？”

“不是我发现！”顾柏俞连忙否定，“我就说有没有可能，平行世界的东西会来到现实世界？”

“肯定有可能。”孟北川回答，“不过，你这说法不对。如果你相信平行宇宙，那么我们所生活的，也并不是所谓的现实世界。所有世界都是平行的，没有哪个是真或是假。你眼中的现实世界，在另一个宇宙的人眼里，也可以是平行世界。”

听了孟北川的话，顾柏俞有一瞬间的恍神，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常态，“嗯……那如果，我进入了一个平行宇宙，那我在我原来所生活的宇宙里会消失吗？”

“也许会。”孟北川瞥了顾柏俞一眼，“你到底遇见什么怪事了？还是说你身边的人……”

顾柏俞连忙打断他，“没有的事，只是最近比较感兴趣罢了。”

孟北川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时候你以为的所谓平行时空，也有可能是梦境、记忆错误之类造成的……”

“梦境！”顾柏俞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打断孟北川，“孟北川，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一个人会在梦中醒不来？”

“神经衰弱？呃，你看着也不像……”

“不是说我！”顾柏俞立即反驳，随后却有些泄气，“那有没有可能，能让一个人永远不从梦中醒来？”

孟北川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诶，算了。”顾柏俞垂下头，“没事，随口问问。”

孟北川倒也没有追问下去，他转了话头，“你最近没和姜祉乐联系？”

“啊……哦。”顾柏俞讪笑到，“快高考了嘛！先让他好好备考！”

“行。”孟北川站了起来，指了指图书馆的方向，“你问完了的话，我回去了。”

“啊，好。今天谢谢你了。”

“没事，这本书借你。”孟北川将手里的那本《催眠师手记》递给顾柏俞，“……对了，你要是真的遇见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给姜祉乐说。那家伙肯定会帮你。”

“……我知道了。”孟北川走出去两步，顾柏俞的声音却又在身后响起，“孟北川，你说，人能记住自己做的梦吗？”

孟北川没有回头，“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顾柏俞听出了这话中的言外之意，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但你能记住自己每晚的梦境吗？

回到家后，顾柏俞躺在床上，双眼死死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天花板上竟像播放幻灯片似得，闪过了一个又一个面庞。先是姜祉乐，再是林锦，孟北川……到最后是自己，先是明媚灿烂的自己，后是躲在角落的自己。最后，顾全钰的脸竟然也出现了。顾柏俞将抱枕狠狠扔到墙上，幻灯片也随之停止播放。顾柏俞坐了起来，眼前浮现出少年的脸，正笑盈盈地对自己说，“我的梦想，是成为歌手！”

神啊，如果梦真的会醒，能不能让终点迟到？

终是耐不住，顾柏俞看了看表，估摸着还有一个小时，便出了门。

听孟北川说，为了准备艺考，姜祉乐几乎每天都会去练习唱歌。地点未知，但顾柏俞能猜得到。坐上出租车来到熟悉的地点，穿过小巷，来到仓库门口。顾柏俞没有犹豫便进去了。站在楼梯口，果不其然能听见少年朗朗的歌声。她并不准备上楼——估摸着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吧。

她闭上眼睛，能想象到少年的样子。右手轻扫琴弦，双目微瞌。稍浅的黑发随着微风悄悄起落——不，也许是银发呢？就如她第一次遇见他一样——那为了演出而特意出现的银发。

今天穿的是哪件衣服，今天有没有调准吉他的音，今天的头发是什么样的，明天的天气会是什么，明天中午妈妈会给自己端上什么样的午饭，后天林锦会不会来找自己玩……这些，她全想知道，但是却无法知道。

她想留下，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自己的位置。也许来到这里本来就是抢了别人的座位，“别人”早在背后将自己唾骂，自己却还在这里沾沾自喜地享受……

她突然想起，参加海选那天，姜祉乐问过一句，“你的梦想是什么？”

“导演。”当时的她回答。

“梦境的导演。”现在的她回答，加上了形容词。

顾柏俞抬头，光从头顶小小的楼梯通道射出，不足以照亮整个仓库，但却能将自己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