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时之内
有林锦在,我的大学生活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枯燥了。我们一直待在一起,我的生活正在变得越来越好。但老天爷偏偏不让我如愿。就在大学毕业我俩同时收到首都一家公司的offer后,林锦却先一步走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虽然是夏天,但我却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鹅毛大雪里。她的笑颜被困在了四四方方的相框里,是黑白色的,和我的世界一样。我行尸走肉般的走出了墓园,走到了大街上,我无处可去了,最终一通电话,让我回到了那个灰蒙蒙的家。
林锦可能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来凡间拯救我。现在归期已到,她不得不回去——我甚至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我给你安排了辰江第三中学老师的工作,你从从明天开始就去上班吧。”我似乎已经快听不见顾城的话了,“还有,你王阿姨家儿子不错,比你大三岁,是个公务员,下周末你俩见一面吧。”
“咚”!回答他的是房门被甩上的声音。我将自己封闭到小小的房间里。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重重的敲门声将我拉回现实,外面竟是远在首都上大学的顾全钰的声音,“妈病倒了,你赶快收拾一下,和我去医院。”
“真没事,你瞎操心什么,还把钰钰叫来……”一进病房,我就听见顾城和崔婉交谈的声音。我揉揉发昏的头,面无表情的走进病房。崔婉瞧见顾全钰,喜不自胜,“钰钰来啦!快坐!”我看崔婉恨不得把病床让出来让顾全钰躺着,“我也没多大事,还费钰钰大老远跑回来一趟……顾柏俞,快给你弟弟切个水果,那边,你姨姨刚刚拿来的……”
“好了,我不吃,别麻烦了。”顾全钰抢过话头,“妈,你到底咋了?”
我竖起了耳朵,顾城却把我拉到了病房外,“小俞,你妈……脑上长了个东西,位置比较不好,切除有一定难度,我没告诉她。”顿了顿,他继续说,“钰钰还在上大学,也别让他知道了,省的担心。小俞,你去和王阿姨家儿子见一面吧,他家认识医院的人,能帮帮你妈妈,还能帮咱们家解决点医药费……”
“……电话给我。”我鬼使神差地开口,“我知道了,你进去照顾妈吧。我去买点晚饭。”
刚出医院大门,我筋疲力尽地倒在了长椅上。今天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在嘲笑我这一生。不知多久没进食的肠胃发出抗议的叫声,我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也好,在这里死了,直接送入太平间,还挺方便。我自嘲地笑笑。突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双手,还有一瓶水。我抬起头,看见一个青年——他胡子拉碴,染成银色的头发突兀的为他增添了几笔苍老的颜色。“看你好像不太舒服……自作主张。”他开口了,我突然觉得这声音有一点熟悉,“瓶盖没拧开过。那个,无论遇见了什么,别放弃。”我愣愣地接过水,又愣愣地看着他走远,待他的身影没入人群,我才开口,“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提着三盒盒饭走到病房门口,我听到了崔婉的声音。“钰钰啊,你好好上大学,别担心妈!学费生活费不用操心!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去,别亏待自己。等你姐和王阿姨他家孩子结婚了,你妈的医药费就不用愁了。诶,别担心,我和你爸不能上班了,不是还有你姐吗?她赚的钱就供你考研!……你放心,她肯定会的,你俩是亲姐弟啊,她帮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她攒钱了,再给你娶一个媳妇……妈就高兴啦,等着抱孙子啦……”
正欲打开房门的手停下了,我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听完了我的人生。脑中的思绪愈发混乱,我干呕两声,将手中的盒饭丢进垃圾桶,奋不顾身地朝医院外跑去。
我这条命,就算是不要了,也不会交给你们。
我在四二大桥边,一跃而下。
……
我以为我死了,可是并没有,我在AM商场里醒来,遇见了你,遇见了林锦。我回到家,看见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爱我的父母,没有顾全钰,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我回到了大一,我以为是重生,但后来我发现,我只是暂时的进入这个美好的世界,每次只有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我就会短暂离开这里。然后再来到这里的下一个时间点,循环往复。
我不想离开这里。在这里我什么都不用面对。我拥有之前的我想象不到的。这里是平行世界也罢,是梦也罢,我都不愿意离开。我开始冷静思考,试图找出这个世界的的秘密。然后我发现,我每次来到这个世界,身边都会有你。于是我以你为突破口,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虽然比我小一岁,但有时候却像小大人一样。你好像天边的太阳,炽热温暖……呃,好像跑题了。后来我发现,突破口不在于你,而在孟北川,我找到了他,他告诉了我真相……
原来我们都在梦里,我们都在四二大桥上一跃而下,我们被送到医院,生命体征正常了,但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孟北川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入了你我的梦。阴差阳错,我们的梦连接了,而梦里,只有你、我、孟北川是真正存在的,其余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想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一样去四二大桥,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坚强、勇敢追梦的人。在这场梦里,你影响了我。我想,就算离开了这场梦,我也不会再绝望了。因为我有了一个目标,我要在现实中找到你。我改变了我的想法,梦境永远是虚构的,他只是一种逃避,我们不能永远沉溺在里面。
如果有机会在现实中遇见你,你一定要记得我。
顾柏俞
“……”姜祉乐紧紧攥住手中的信,他失控地对一旁的孟北川喊道,“顾柏俞……现在在哪?!”
“她有苏醒的迹象,她的疗程就要结束了。”孟北川顿了顿,“也许还会有下一个三小时,也许在这之前她就已经醒了。”
“姜祉乐,有什么想说的话,去现实里告诉她吧。我们都不希望你一直沉溺在梦里。”
“但是回到现实,我会忘了她。”
“我会帮你记得。”孟北川笃定到,“我可以试着用催眠的方法帮你唤醒这些记忆,姜祉乐,只要你醒来。”
姜祉乐颓废地坐在了地上,“我不……她走之前,给你说了什么吗?”
“她希望能在现实里见到你,她说,是你救了她。”
“呵呵,可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姜祉乐锤锤头,“能让我再处理一件事吗?最后一次了。”
良久的沉默后,孟北川重重地叹了口气,“……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