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牛记
古润才终于找到了与陈谨秀的共同点,那就是人们对牛浸塘事件的原因归咎于崩塌末建的神社,他俩对这样的封建迷信却嗤之以鼻,古润才的内心甚至是嘲笑那些无知的村民,同时也耻笑他的父亲也如村民们一样无知。但是陈谨秀却说:“我虽然只相信病了得去看医生,穷了得去努力劳动,我不相信上天会眷顾那些不劳动就会有收获的人,但是,话说回来,村里今晚进行的筹建会议你得去参加,只因为我们不想被村人说我们是另类的人,仅此而已。”
当古润文到达李铺时,铺的里里外外或站或坐了好多人,有老有少还有相互嘻戏的儿童,中年以上的人集中一处在讨论神社的事,言语间带着忧愁;年轻的人则三五成群或二个一伴的在议论着创业与未来之事,言行举止充满着希望。当中就有古林泽、古润石、李八兄弟和来哥他们,其中古润龙最为活跃,一会儿插入中老年人的话题,一会儿又对身旁的同龄人说说笑笑,他看着邋邋遢遢的李八说:“你租我们里屋的山林搞种养,牛浸塘第一人啊!还带动了你的两个弟弟李九和李十,了不起了不起,有远见。”说着伸出大拇指。
李八明知他是在冷嘲热讽,但还是认真的说:“我读书少,又生在大山洼中,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做这一行,我能做什么?我又没有你那么多钱去买机器来锯木板。”
那边的才子兵哥也插话过来说:“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就证明你已经是走在我们的前列了,改革开放嘛,就应该像你一样勇于尝试,为我们村开创先例;想当初我们那一代的人,那有你们这一代这样海阔天空的,如今正是政通人和,百废具兴的时候,只要肯努力去拼搏,去争取,不一定就要高学历,高智商才有出头之日,也不一定非得大都市才有发展之路,我们这些山旮旯的人同样是可以的。”
一旁的古润才听了兵哥的话,心中也产生了一点点涟漪:对呀!这不是应对了那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了吗?而我,是不是也应该努力拼搏哟?
古润龙听了,脸上却是一热,但马上顺和兵哥说:“是呀!兵哥说得对极了,我也是在表扬你的,你是我们牛浸塘租山种植兼养殖第一人,也是我们村里边独一无二的“八哥”,到那时我也要向“八哥”你学习学习。”
他故意的把“八哥”说得特别的重,以突显出“八哥”指的是鹦鹉。众人自然听得明白,呵呵大笑说润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好话。
爱热闹爱出风头的古润龙听罢也没当回事,反而大声对兵哥说:“才子兵哥哥,趁现在人还没到齐,开会的主持金荣又还没回来,给大家唱一段山歌来活跃一下气氛呗。”
兵哥哥爽快的说:“好,那我就献丑先唱开头,各位然后跟上,但是我得先饮上二两酒再唱。”
众人呵呵的笑道:“要边饮边唱啊?等你饮完二两烧酒,声音不沙哑也天亮了。”
兵哥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李白斗酒诗百篇,贵妃醉酒惹人怜嘛!”
那边铺内的李老师大声说:“我帮你斟二俩,送的,你在那边等着,我叫人送给你。”
古林泽则说:“清唱不好,李老师拿你的二胡出来作伴奏既不更好。”
众人都说好,兵哥拿过润龙传给他的浊米酒和二胡,品了一小口后唱:
“我抬轿抬过几十回,不见新娘这样粗(胖)。”
拉二胡:“5756235”。
众人呵哈大笑乐了一番,只听一妇女接唱:
“要想生活富哟,新娘必须粗(胖)啰。”
兵哥二胡:“5756235”
古润文的心情也融合其中,心思山歌虽说通俗粗糙,但也正好迎合本来知识缺乏的农村人。正自胡思乱想着,只听古润龙此时也大声唱:
“(我说)胖女人啦,腰身圆得像木桶哟,吃得装得就是跑起步来了不得哟。”
兵哥二胡:“5756235”
男人们一阵嘻笑,妇女们一阵激愤,一妇女唱:
“(我说)年轻人哟,你不知哟,壮牛能干因为壮哟,瘦马无力因为瘦哟。”
兵哥刚拉完5756235,却有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接唱:
“苗条女人走田硬——稳稳当当哟,肥妹胖女过田硬——摇摇晃晃哟。”
众人索声看去,只见古润武大步流星的从里走来,因他身材高大威猛,走路又大摇大摆举步生风,再加上他的满脸络腮暴须浓眉虎目的,看他那幅样子,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兵哥则取笑说:“你倒是像个活生生的张翼德呀,不同的是:张翼德长坂桥大吼一声吓破曹操百万军魂,而你一放歌喉唱欢全村人民。”
兵哥说完众人又是开怀大笑,古润武更是故作姿态的说:“那是要收费的啊,每人五毛,速速拿来,否则?哼哼!看我三板斧。”
兵哥又笑说:“你搞错了呀,拿三板斧的是程咬金吧。”。
古润武摆摆手说:“管他是李逵还程咬金,白猫还是黑猫,逗得你们笑了就是本事。”
众人就在闹笑之时,听到有人说道:“雨志大伯,今晚你也到场呀?难得哦难得哦。”
众人顿时停止了说笑逗乐,场面马上就寂静下来,大家都朝里望去,只见古雨志手拿茶树拐正在朝外走来,后面跟着的是古雨强,只听古雨志说道:“人老了,再不聚聚以后的机会就不多了。”
大家听了,都云里雾里的摸不着脑袋,但又不敢开口询问,李八心直口快的问:“老伯,您老也许是过份的悲观了吧!”
古雨志到来之时,就已观察到这里气氛是活跃的,但自己到来之后就变得低沉肃静起来,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于是说:“改革开放是好事,让人们解决了温饱,与时俱进也是好事,创事业,奔小康,但我所担忧的是人们可不要把重要的文明道德给忘了就好了。”边说着边和雨强往店铺内走,并说:“你们接着聊你们年轻人的事罢,我们这些老固执们就坐店里了,不防碍你们了。”
古润武由于顾忌父亲的威严,他一进入店铺就已憋不住说:“来,我们继续开始唱啊。”
古润龙说:“换首歌曲来拉吧,总是拉那:“5756235”也没舍意思啊!”
兵哥也不说话,拿起酒杯品了一大口便拉了起来,此曲听起来时而深沉如哭泣,时而昂扬如奋战,时而平缓如低声诉说,像是在诉说他那曲折伤心的事,而胡声深邃透彻,忧伤的音符像是刺入到人的心坎甚至骨子里,兵哥像是已经是完全沉浸在曲中的氛围里,闭着眼睛跟随音符扭身摆头。众人听不出其中意思,但古润文却是思绪万千,刚刚还被激起的曾经少有的涟漪,一下子又跌到了低谷,他想起自己被迫婚到现在,心情就无一日快乐过,晕晕沉沉行尸走肉般踏入中年,曾经的豪言壮语伟大抱负被活生生的现实磨得消声灭迹了,而现在,漫漫长路又不知从何开始,何去何从啊!他同情林黛玉可怜贾宝玉增恨贾母,他情不自禁地轻轻自呢喃:“那时候的贾母,既不就是和我如今的父亲一个样呀!”他抬头望上天空,月色一如既往的优雅迷人,眼框里的两行忧伤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一曲刚毕,古润龙就说:“兵哥拉的是什么曲子呀?听起来想哭想哭的,来一首能让人笑呵呵的嘛?”
说话间,大堤坝外就发现了么托车的灯光,紧接着又听到了发动机的响声,就有人说:“金荣回来了金荣回来了,还弹唱什么曲呀?准备开会啦!”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古润文却悄悄的走到兵哥旁说:”兵哥拉的是什么曲子?太感人了!可以教我吗?”
兵哥深情地看了看古润文,像是也有所感触,又像是看懂了古润文,最后说:“这是盲公炳的《二泉映月》,如果你喜欢,空闲方便时就到我家这里来学吧。”古润文心里一阵激动,双手紧紧地抓住兵哥的手说不出话来。
不一会,古金荣已到达,车是他在供销社三儿子古润霖开的,一到这里,古金荣就说:“各位乡亲邻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镇上有点事情忙,让你们等久了。”
众人都表示理解:做官嘛,总是有事忙的,那能像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那般自由自在。
古金荣紧接着和古雨志等一些老前辈打了招呼后又说:“既然这样,那大家都静静,我们就正接说正事吧,早点把会开完就早点回去休息。”
场面静了下来,古金荣接着说:“如果要办好村里的这件大事情,首先要问清楚明刘石得肯不肯置换那块地?如是不同意,这个会议就没必要讨论下去了。”
众人齐齐望向刘石得,但谁也没言语。好一会,刘石得还是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是无奈而又带着带着躁动。又过了好些时候,刘石得老婆忍不住大声说:“说实话,这地我们是很不想换的,但既然是全村人的大事,我们不想以后被全村人戟背脊骨被全村人吐唾沫影响我的子孙后代,我们是不得不换了,但首先说好了:我们的地要置换一级水田,二级三级的水田不要,多少钱也不要,你们同意了我们就换。”
此话一出,一下子就难倒了大家,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有谁会愿意与他置换水田,更何况是一级的水田。有人接说私人的田不肯换,村里公有的倒是有,可那些又是三级水田,人家又不肯换。又有人驳回说村里的公田你也想要?作梦去吧,这是我们牛浸塘自己的事,再说牛肚的人见了也会眼红。大部分人都说钱不要又没有人愿意与他置换,也没有人同意变卖自己的水田来置换他的地,这不就是没办法了嘛?办不成事了嘛……。
古金荣见此情形也是无计可施,只有望了望古雨志,希望他能想个办法来。其实古雨志早就在人们议论时就已想了个法子,但这法子又不便直接说出来,所顾虑的就是怕以后被人说是他出的计谋。他思量了片刻,就故意模棱两可地说:“这些事情呀,是件大事件,关系到每个人的大事情,盲婆虽盲,但她测算的都准确,这以前就有例子的,大家都知道,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要认真对待。假使我们能办成了这件事,大家都平安无事幸福安康,我们应该去感谢她报答她才是。其实她母子俩人也怪可怜的,所有劳动力都由来九来做。如果不是盲婆测卦有一些收入,那就更难了。总之,不管怎么样?不管有多难?我们都得想尽办法尽一切的可能办好这件事,一是能让我们安居乐业,二来也不枉人家盲婆的一番苦心意呀!”
古雨志的话,古金荣听懂了,古润德听懂了,古润森也听懂了,好些人听明白了,只是谁也不愿说破,谁也不愿说出,都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而此时古润武却洋洋得意地说:“办法是靠人想出来的,这些置换的事情嘛?说复杂又复杂,说不复杂又不复杂,而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法子。”
众人忙问有什么法子就尽快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买关子了。古润武更加得意的只说了两个字:“盲婆。”
这一说,大部分人都清楚明白了,盲婆一家只有两个人,却有三个人的水田。(在土地责任制时,已到婚龄的男人都预备有多一个人的田)最为关键的是:来九年龄接近五十多岁还没取妻,看是机会渺茫,另外盲婆测卦有收入,从这看来是置换水田的最佳选择户。但明白归明白,知道归知道,就是没人说出口,看透而不说透。有人就说:“武爷,大家知你是聪明人,但是你就别再买关子了,盲婆什么的?你就说说吧,我们都急死了。”
古润德的心有些按不住了,心知这些事情弄不好会被埋怨一辈子的,怎么他就不知好歹,但他也不便说什么,只有望了望他的父亲,只见他一如既往的表情,但手中的拐杖戟在地上的沙泥时看似用力了很多。只听古润武说道:“找她的水田置换地呀!蠢猪。”
众人听了并没有古润武想像中那样惊喜若狂的场面,反而是静悄悄的没了反应,只是众人的眼睛却不约而同地齐齐向来九看去。这可吓得来九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地说:“我…我不知道这事咋办的呵?要问就问我妈,我可作不了这个主的。”
众人又是一片默言,古金荣此时柔声细语像哄小孩子般说:“那你就回去问问你妈吧,还要告诉你妈说我们全村人会集资补偿给你们的,至于钱多少嘛?如果同意了我们再议论。”
来九:“哦”。了一声,便要点燃他的竹篱笆火把,马上就有人说:“我这有手电筒,拿上。”来九放下竹篱笆拿过手电筒就走回家去了。
不一会儿,来九就已返回,众人都惊奇他的速度太过快了,大家认为这样的事情起码得商量大半天,想不到半个钟头左右就回来了,大家于是又焦急地静听他的复话,只听来九说道:“我妈说了,换田就换吧,至于返还什么的也不用了,大家都是村里人,不是亲戚就是邻居,就当我家为村里积点德行作点善事罢了。”
众人听了,都各有各的想法,有人心中叫好,有的心里愧疚,有的无所谓,但谁也没出声说话,静默了好一会,古金荣才说:“难得盲婆这样深明大义行善积德,我们全村人都应以她为傲以她为学习的榜样,要感谢她的德行,要铭记她的功德。”
众人此时齐声高声的赞许,然后又激动的议论了好一会,古金荣才接说:“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时间不早了,为了不担误大家的休息,我们该讨论下一个议题了。”
众人一下便又静了下来,古金荣说:“这个议题就是关于筹款的事了,早些时间,我就和村里老一辈的叔伯邻里也简单的讨论过筹款的事,待后我们会详细的跟进,例如需要多少瓦片,青砖,木材和水泥等等,现在要说关键的是怎么筹款的事情?按以往的习惯,扫墓祭祖都是以男丁算份数,而现在筹建平安社数目庞大,如果还是以男丁筹款,那数目就大了,也不公平,因为有的男多女小,有的女多男少,所以我们商讨后一致认为不论男女都按人头筹款,现在就让大家发表意见,毕竟都是大家的事情,也是大家的钱财,我们就以少数服从多数来做法作选择。”
接下来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男女平等,需按人口筹款。同时还议定了参建的工人等等事宜,最终到了月过中天才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