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季风

他们都说“90后”是被废掉的一代——

那时的互联网“冲浪热潮”就像是在平地里刮起的一阵飓风席卷了大江南北,网吧在那个时候也是孕育而生,为说不多的富有家庭孩子在经济的基础上踏上了时代的潮头。那时互联网时尚远比现在的“AJ初代鞋限量款”对年轻人更有冲击力,为数不多的社交软件、网络视频播放器或是局域网游戏让一代青少年为之疯狂。于是,对互联网的口诛笔伐如期而至,什么玩物丧志、网上骗子等等要求封杀互联网的声响此起彼伏。在那个年代,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往往是抱着三分好奇、七分批评的眼光来看待,对彩电尚未普及年代,网络对于人们说成是洪水猛兽也不为过,不过总有人愿意与猛兽为伍,当一回弄潮儿。就在一片热议的互联网的社会氛围之中,手机出现了,两个绝对新鲜的事物所进行的连续攻击让人们彻底觉得世界变了。也让人们觉得生活成长在这样环境中的一代人废掉了。是啊,在这个年代出生成长的孩子从小就面临着南巡、下岗、下海、教材改革、大学扩招等等一系列的大事,这些大事对孩子们的影响,从他们生活场景中即可窥见一二:在城市里,再没有孩子们抱着球,三三两两的在一起挥汗如雨了,取而代之的是三五成群的孩子,匆匆闪过在城市的街道从一个补课班奔向另一个补课班;再没有孩子们拿着新买的连环画,挤挤凑凑的在一起大声欢笑了,取而代之的是躲避着家长们的贼眉鼠眼,在不经意间窜到网吧的背影;在农村,有孩子会因为自己的父母用上了“BB机”与小伙伴们变得不再欢声笑语,也有孩子会因为自己的父母用上了“大哥大”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这样的场景在那时比比皆是,如果要问起这样的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可能是三年五载、可能是一年半载、可能是十天半月、可能是一刹那间。

随着网络逐渐的普及,品牌概念在人们日益拉开的生活差距中慢慢显示了它作为这条对比线中的裁判地位。就像是洛可可上大学的第一天,室友们就对她的一身名牌羡慕不已。室友们有的来来自于工薪家庭、有的来自于经济发达地区、也有那种举全家族之力倾尽心血供给其完成学业的。不过,不论怎样的家庭出身,对女孩子来说,品牌都是她们在闲暇时聊天绕不开的话题。对洛可可记忆最深的是那个家庭条件并不富裕的女孩曾经和她说,在她的印象中,那些摆在县城商场柜台里的东西就是名牌,是她的家庭远远不敢想象的那种,当去她市里读艺术学校的时候,家人用了两个月的积蓄到县里给她买了一身运动服,当她把这身衣服穿上身的时候,激动的流下了泪水。可是当她到了市里的时候,同学们都嘲笑她穿的土,还有的同学更是刁毒的说她们家狗穿的都比她身上这身衣服好看。她哭过,甚至想过退学和自杀,但是每当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她总是能想起在一辈子田间地头劳作的父母在送别她时殷切的眼神,她便默默的忍受了这冷嘲,几年的学习时光,让她感觉过得比一辈子都长,而这样的煎熬,都是“名牌效益”带来的。其实,洛可可何尝不理解她感受呢?在她们家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她也因为过“名牌”苦恼过。那时候她对品牌的认识无非是那些常在电视上出现的牌子,她也曾经到商场专柜去看过这些名牌,这些名牌的价格也是几度让她咋舌。当她的作品第一次收到酬报后,她曾想到商场里给父亲买了一条“名牌”腰带作为生日礼物,不过同去的女孩却笑话她说,买这个牌子就像是在打发“叫花子”。并且还对洛可可大肆普及品牌概念,譬如什么人穿什么牌子,什么叫奢侈品,穿什么东西能彰显身份等等,那是洛可可第一次听说了什么叫“真正名牌”,这种理论对于洛可可来说虽显得不可理喻,但并不是毫道理,于是她放弃了购买。那一次逛街让她的心情五味杂陈,她对送父亲生日礼物的美好心情也因“名牌”而烟消云散。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名牌”才是一个人生活向往,才是一个人身份的代名词。并由此对“名牌”这种东西产生了敬而远之的态度。尤其,大学入学时,那身由她姐姐硬让她穿在身上名牌,让洛可可产生了一种罪恶感,她觉得过于彰显这种东西是一种不道德行为,甚至可能在无意间,会伤了某些家境并不富裕同学的自尊心,毕竟,这些名牌不是人人都能消费起的,于是,一个富家女孩在画室中穿着校服渡过了她的四年时光。

其实世界上有很多东西用科学是难以解释的,例如缘分。洛可可因为不愿留在自家企业里帮忙,从而选择了到外省工作,一来可以在社会上磨练自己,二来她觉得自己所打拼出来东西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而她选择的工作地点,离季风常去的那个夜市仅一街之隔,不过即使二人相距如此之近,却谁也不知道,更有意思的是,就连二人在联系的时候也从没有问过对方现在在哪个城市工作生活。这一年的春节,洛可可因为工作安排的原因没有回家过年,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她来到了离自己工作地不远处的一家小剧场,在观演的时候她惊异的发现,给她表演节目的人竟然是季风,演出结束之后,她来到后台,轻轻的敲响了季风化妆间的门。

“谁呀?请进!”从门内传出了季风的声音。洛可可缓缓的推开了化妆间的门,看见季风正背对着她,裹着衣服坐在化妆台上对着同事们高谈阔论,她悄悄走向季风,用力的捅了一下季风的腰,这一下把季风捅的直接从化妆台上弹了起来。“我靠···”当季风回过头来,看见了正在对着自己笑嘻嘻的洛可可时,惊诧的一时语塞。这时候,季风的同事们面对着这一场景爆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尖叫声和掌声。

“你怎么来了?”季风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我怎么就不能来···”洛可可不满的回答道,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风同事们再一次起哄声淹没了。伴随着这声浪季风拉着洛可可的手,拿起自己的东西,逃也似的挤出了化妆间的门,后面又一次的传来了轰鸣的声响和笑声。

市中心西餐厅的角落里,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举着红酒杯端坐着,另一个则埋着头,不断往嘴里塞着食物,旁边还矗立着一摞满是食物残渣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