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之国的青春岁月
2005年1月3号周一
新学期到了。今天我去上了初级宏观经济学的课。和“微观”相比,“宏观”的东西比较抽象,通常还牵涉到历史和政治方面的内容。初级宏观经济也是依瑶所在的商学院的必修课。依瑶和我选择了同一个教授的课,上课时我们坐一块儿。课是在一个可以容纳几百号人的超大的阶梯教室里上的。宏观经济学的老师不像上学期那个台湾人那样喜欢写板书,他也不按照知识点一个一个讲解给我们听,直接就是“侃大山”式的讲课方式。我听老师讲课时觉得特别不舒服,一开始几个词还能听得懂在说些什么,可是要不就是总感觉我努力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用尽全力听着,可是每次一到了后半句就跟不上了,句子是怎样的结构,中心语是什么就搞不懂了。而且,这白人老头讲每一句话总是到了句子的后半段语调就越来越轻,就像是故意不愿意让我听到似的。第一句话听不懂,不知道该在笔记本里记下什么,下一句就紧跟着来了。从头到尾我的笔记本上几乎是空白。
我在座位上能看清楚坐在我前面的同学听课的状态。那些老外在笔记本上写个没完,一句话接着一句话,似乎要把教授说的每一句话一个字儿不落地记下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写满了一整页纸。用母语听课就是任性啊!输给没有语言障碍的老外我心服口服,可是看着雨晴也在顺畅地做笔记我就不爽了。她真的什么都听得懂吗?难道她听课的时候不觉得困难吗?
2005年1月4号周二
今天我去上了经济学专业课之一的统计学初步。这门课的教室位于市中心一个写字楼内。第一次在主教学楼外的教室上课,挺新奇的。我走进这栋位于蒙城市中心两条主干道交界处的这栋写字楼内。整个三楼都是属于C大的教室,走廊上铺着深蓝色的地毯。教室的课桌是白色长条形课桌,配着白色的皮质椅子,在同样深蓝色的地毯的映衬下有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这门功课更加贴近数学,或者说基本上就是数学。由于完全不知道统计学所牵涉到的专业词汇中文怎么说,我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那些专业词汇的英文说法。“聪明绝顶”的统计学老师法语口音很重,尤其是linear regression(直线回归方程)这个词的最后一个音节完全是按照法语的发音规则来读的。老师说着法国式的英语,我讲着中国式的英语,其他同学说标准的美式英语。加拿大的大学课堂真是多元文化的一个表现啊。
2005年1月5号周三
又是宏观经济学的课。很不爽的一门课。这个课堂更加适合那些已经熟练掌握了基本知识的学生,他们一定听得懂。我听不懂,只能回去慢慢看书。我缴纳了比当地人多得多的学费,却只能一周两次来这里听天书!别人上课的时候全神贯注地听课记笔记,我却完全心不在焉,常常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就气恼地眼泪汪汪的了。
2005年1月8号周六
今天在图书馆里闷头学了一天的宏观经济。远在国内的妈妈怕我看不懂外国人的教科书,特地给我寄来了国内学生用的微观、宏观经济的教科书。中西方教科书的对比阅读后我发现其实老外的教科书内容比较接地气,它不像国内的教科书那样教条。西方的教科书更多的时候是在用平实的大白话解释某个经济学概念。课本里当然会出现许多不认识的单词,但是有的单词并不影响对于主要内容的理解,忽略掉个别不重要的词并不影响阅读。我有种错觉:我不是在学习经济学而是在对中西方教学方式进行比较分析。
2005年1月18号周二
晚上我吃过晚饭就开始做功课。统计学的功课需要用到EXCEL。尽管上学期就学习过EXCEL的使用,但是真正将统计学的内容和单纯地软件使用结合在一起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在工具栏里寻找相关公式,将一列数据制作成曲线图等等,这些东西花费了我太多的精力和时间。不是忘了该找哪一个公式,就是画出来的曲线图太不靠谱了。我一遍又一遍的翻书,又一遍又一遍的重新画图,可还是得到同样令我失望的结果。
这次又是胡铭帮了我。胡铭现在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来雨晴的房间,他们读同一个专业,一起学习一起聊天。胡铭每次都会在10点之前回去。今天他看出了我在为功课烦恼就主动过来帮忙。我努力的跟上他的每句话,可是他一离开,他刚才的解释也一起飘走了。无奈,我只好重新再来。所幸这门课的指定阅读材料是本正儿八经的教科书,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从头慢慢看,一个一个概念理顺,终于慢慢地搞明白了。刚才电脑屏幕上终于出现了靠谱的曲线图时我已经饿得像没吃过晚饭一样了。动脑子也耗体能。
2005年1月25号周二
几堂课下来我慢慢适应了听法式英语。老师授课态度极为认真,每堂课总是很投入的讲授知识点。也许是授课方式比较古板,他的课堂总是缺少互动。一堂课快结束的时候会发生让老教授尴尬的事情。1小时15分钟的课到了最后半小时总是有学生提前离开课堂。学生们大摇大摆地走出课堂,老师依然不动声色地讲完一堂课。尽管如此,敬业的老教授还是欢迎我们去他的“office hour”。office hour是指每一门课的教授会定时在自己的办公室给学生提供答疑。我的问题是多少个office hour也解决不了的,仅仅一个知识点就足以让我思考上大半天。
2005年1月30号周日
今天在《蒙城华人》上读到一篇关于张纯如的文章。读了我才知道,在2004年11月,曾经写出过《南京大屠杀》的华裔女作家、历史学家张纯如因抑郁症自杀。就是去年底的事情!说起来那个时候我刚刚来加拿大,正是读完了第一期语言学校准备去多伦多张阿姨家过圣诞和新年的时候。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正为自己的英文水平比“香蕉人”差很多而发愁呢,而这个“香蕉人”女孩却在差不多同一时间被抑郁症折磨着。作为南京人,我从小就了解关于南京大屠杀的历史。然而这段历史在西方世界却是陌生的。张纯如多年来一直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让全世界的人能了解到当年发生在中国南京的这起惨案。她为了寻找历史的真相亲自回到中国来到南京,她走访历史见证人,查阅文献资料。在这个过程中她因为遭受了太多的刺激而造成情绪低落,心情抑郁,最终选择自杀。
张纯如是生在美国长在美国的华裔女孩,地地道道的“香蕉人”,想必她也一定是满口美国式英语的。也许如果某一天我在大街上碰到她我也只会把她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黄里白的香蕉人,认为她也就是拥有华人血统而已,内心早已不是中国人了。可是张纯如的内心似乎不完全是白的。她本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美国人的优越生活,可当她从自己的中国父母那里得知这段历史后却义无反顾地做出了这个决定,并不惜为此付出年轻的生命。我在蒙特利尔的大街上看到的不会说中文的华人脸孔的年轻人,还有在多伦多的那些华人家里看到的无忧无虑地在大房子享受西方生活的华裔孩子,也许他们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伟大。我看得见的是他们和留学生、移民相比有着天然的优势,却不一定能看见他们隐藏在纯正的美式发音背后的故事。我只知道羡慕他们,却没有想过他们也许更值得被尊重。
2005年2月4号周五
今天是统计学老师的office hour,我总结出了一个问题准备去问一下。解决问题在其次,主要是去体验一下。同去office hour的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个学生,一个黑人女生和一个白人男生。大家都很谦让。轮到我的时候,我向教授解释了自己的疑问。教授拿着纸和笔讲解着,每说完一句话就看看我,确认我听懂了。从语言学校开始就体会到外国老师与人面对面交流时的那份真诚,今天也不例外。老师对我讲解的时候脸甚至都要贴上我的脸了。白人教授的脸白里透红,红里泛着粉,尤其是那只鼻子,粉红粉红的,像极了我们南京人爱吃的杨花萝卜,焯过水的那种。我和两个同学出了办公室的门一聊才知道其实这俩老外也和我一样也是听的一知半解的。他们都表示这门课好难。看来我有“同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