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罪证
失去某人,最糟糕的莫过于,他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
——玛格丽特·米切尔《飘》
1
11月5日,洪都市公安局东江区分局将周奋励故意杀人案移送同级的洪都市东江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东江区人民检察院初步审查认为该案系可能判处无期徒刑以上的重刑案件,依据刑事诉讼法关于级别管辖的规定,报洪都市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
11月6日,洪都市人民检察院受理该案后,根据捕诉合一的轮案规则,仍然由负责审查批准逮捕该案的第二检察部检察官向渊承办,检察官助理沈冰鸿协助。
向渊是全国优秀公诉人,也是江东省赫赫有名的王牌公诉人,有丰富的办案经验和扎实的理论功底,对公诉工作达到了审美的境界。
向渊出版了多部公诉实务和理论专著,成为检察官提升技艺和升华理念的“红宝书”,同时还是全国检察系统的检察教育培训名师,是检察官学院的兼职教师,并担任了多所高校法学院的硕士导师、兼职教授。
向渊从事公诉十余年间,主办职务犯罪大案、抢劫银行惊天大案、重大涉黑专案、特大金融诈骗窝案、特大灭门惨案等大要案十余年,多次荣立个人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
向渊不仅是公诉领域的业务专家和领军人才,水平高超,才华横溢,而且还拥有完美身材,长得英俊潇洒,特别是传承了钢琴家母亲的音乐细胞,钢琴通过了专业十级,气质上也展现了法律理性和音乐感性的完美融合。
负责协助向渊办案的检察官助理沈冰鸿是政法大学法学硕士研究生,也是向渊晚两界的师妹。
向渊在大学期间,是校学生会文体部部长,策划过几次大型文体活动,每年的元旦晚会都要表演弹奏钢琴,边弹边唱,风采迷倒了一大片女生,沈冰鸿也对这位师兄倾慕有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相识。
向渊本科毕业后考入洪都市人民检察院公诉处工作,沈冰鸿打听到后,特意选择到洪都市人民检察院公诉处开展本科毕业实习,终于认识了这位仰慕已久的师兄。
沈冰鸿本科毕业后,考取了外校硕士研究生,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也考入了洪都市人民检察院第二检察部工作。
沈冰鸿虽是硕士研究生毕业,但因工作年限和年龄限制,暂时未能入额。
沈冰鸿在校期间就发表了多篇法学论文,是政法大学优秀毕业生,同样拥有迷人的身姿,长得楚楚动人,气质高雅脱俗,可谓倾国倾城。
向渊与沈冰鸿都是才貌俱全,而且都热爱公诉工作,执著追求公平正义,成为一对耀眼的公诉“黄金拍档”。
2
11月8日,沈冰鸿带着书记员来到看守所,向周奋励告知了诉讼权利,周奋励依然表示放弃委托辩护人权利。
回到检察院后,沈冰鸿向向渊报告了权利告知的情况。
沈冰鸿说:“周奋励不请律师,完全认罪服法,看来这个案子轻松了。”
向渊听完,倒没觉得轻松,反而皱紧了眉头,一脸疑惑。
沈冰鸿见状,问道:“师兄,有什么疑问吗?”
向渊说:“这个周奋励不请律师让我很意外。”
沈冰鸿问:“意外什么?”
向渊说:“你想啊,周奋励作为一名领导干部,完全有经济能力委托一名不错的刑辩律师为自己辩护,而且周奋励也应当清楚刑事辩护的意义,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这项重要的诉讼权利呢?”
向渊这么一说,沈冰鸿也觉得是有道理,但又觉得向渊是不是多虑了,说:“这倒也正常,或许周奋励对自己的犯罪非常悔恨,以这种姿态表示自己深刻忏悔,完全服从法院裁判,博得法院同情。”
向渊说:“算了,不管他怎么想的了,对于这种不请律师的,你千万不能疏忽大意,我也要亲自阅卷。有的时候,越是看上去简单的案件,越是复杂呀。”
经过半个月的审查案卷,沈冰鸿形成了阅卷笔录,制作了初步审查报告,将审查情况向向渊作了报告,向渊决定提审周奋励。
11月26日,向渊带着沈冰鸿来到看守所,提审周奋励。
周奋励戴着脚镣走进审讯室,向渊看着眼前这位领导,头发有些凌乱,而且华发早生,胡子拉碴,神情落寞,看上去经历了一番人生的沧桑巨变和心理的沉痛打击。
沈冰鸿说:“周奋励,这是承办你这个案件的检察官向渊,今天我们来对你进行提审。”
周奋励礼貌地点了点,有气无力地说:“好。”
沈冰鸿问:“周奋励,你在侦查阶段的供述属实吗?”
周奋励沉默了一会儿,说:“属实。”
沈冰鸿接着问道:“侦查人员对你是否有刑讯逼供或者指供、诱供、骗供等非法审讯行为?”
周奋励说:“没有,是我自愿说的。”
沈冰鸿说:“那就请你把犯罪经过再说一遍。”
周奋励显得有点不耐烦,说:“在公安都说了很多遍了,还要再重复吗?”
沈冰鸿说:“这是必经程序,请你配合一下。”
周奋励点了点头,又简要地把在侦查阶段的供述重复了一遍。
周奋励说完,向渊问道:“周奋励,我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务必如实回答。”
周奋励转而看着向渊,周奋励与向渊的眼神相对,感觉到了向渊强大的气场,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不一般的检察官。
周奋励说:“好,你问吧。”
向渊问:“你作案用的奶酪蛋糕是在哪家店买的?”
周奋励说:“河东路上的‘麦恋’西点店买的。”
向渊问:“多少钱一个?”
周奋励被问得一怔,想了想,说:“这真不记得了。”
向渊问:“大概多少?总记得吧。”
周奋励想了想,说:“大概七八块钱吧。”
向渊问:“你怎么知道马雯欣喜欢吃这种蛋糕?”
周奋励有点犹豫地说:“这……我记得听她说过。”
向渊问:“你为什么没有用完的丧命散没有扔掉,而是放在家里?”
周奋励再次感到有些一怔,想了想,说:“我不是特意留在家里的,是一时没想好怎么处理,这毕竟是巨毒的毒药,不能乱扔,加上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被公安抓住,原本是等我想好了处理的办法,再去处理掉的。”
沈冰鸿在一旁再次按捺不住,说:“这有什么好想的,很简单,往马桶里一倒,不就冲掉了?”
向渊的反应都没有这么快,给了沈冰鸿一个赞许的眼神,对着周奋励说:“对呀,你不会想不到吧?”
周奋励这次被问得有些哑然了,用袖子擦了擦脸颊,向渊很清楚,周奋励的这个动作是为了掩饰他的窘迫。
周奋励想了想,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杀人这种事情……我当时太紧张了,根本没想到往马桶里倒。”
向渊接着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要杀害马雯欣呢?”
周奋励有点不耐烦地说:“我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
向渊说:“我指的是,你是一名领导干部,文化素养也很高,怎么会想到去杀人呢?”
周奋励对这个问题更加不耐烦了,有点愤然地说:“杀人和领导干部有什么关系?省级干部也有杀人的,杀人和文化素养有什么关系?博士、教授也有杀人的!”
向渊干了这么多年公诉,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名犯罪嫌疑人如此“捍卫”自己的杀人犯罪事实,看来,这个案件、这个犯罪嫌疑人很特别。
向渊见有点激怒了周奋励,以安抚的口吻说:“好了,今天就问这些,最后我问一下,你为什么不请律师呢?”
周奋励说:“我已经向朱检察官解释过了,我认为没有必要,也不想麻烦家人。”
向渊说:“你要想清楚了,这个案件可能会判死刑的。”
周奋励说:“死刑?未必吧,按照当前‘少杀、慎杀’的死刑政策,这种因为感情纠葛而杀人的案件,加上被害人也有一定责任,一般应该判死缓吧?”
沈冰鸿在一旁说:“呵,你是个通才啊,连死刑怎么判都知道。”
周奋励没有理会沈冰鸿,向渊接着说:“你说的是一般,但如果被害人家属和你达不成民事谅解,强烈要求判死刑,法院判死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周奋励说:“那我也认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马雯欣因我而死,我是罪魁祸首,偿命也应该。”
向渊说:“好,今天的提审就到这里,你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随时跟驻所检察官说,我们会再来的。”
提审结束后,向渊和沈冰鸿开车回检察院,向渊一边开车,一边和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沈冰鸿聊天。
向渊说:“怎么样,有什么感受?”
沈冰鸿有点茫然,说:“什么?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觉得这个周奋励太可惜了,为情所困,竟然丧失理智。
看来呀,这男人还是挺危险的,平常人品再好的男人,也可能一时智昏,杀了身边的女人。”
向渊说:“行了,别乱发感慨了,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对周奋励的口供怎么看?你觉得可信吗?”
沈冰鸿被问得还是一脸茫然,说:“口供?我没觉得有什么疑问呀,怎么,您觉得有什么可疑吗?”
向渊说:“当我问他蛋糕多少钱一个时,你有没有注意他的面部表情?明显感到一怔,说明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也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是他买的,这根本不用去想呀。”
沈冰鸿想了想,说:“要么,是他故意不说?”
向渊说:“不可能,他一到案就交代了犯罪事实,口供也一直稳定,连律师都不请,没必要在这些细节上狡辩。”
沈冰鸿说:“对呀,是挺矛盾的。”
向渊接着说:“还有,更关键的一个问题,他既然这么心思缜密,小心冀冀,怎么会想不到将剩下的毒药处理掉呢?为什么会留下这么重要的物证呢?”
沈冰鸿说:“嗯,这一点也匪夷所思。”
向渊又接着说:“而且,以我对他的观察,直觉告诉我,他不是那种能够下狠心杀人的人。”
沈冰鸿有点惊讶地说:“这您也看得出来?我只知道读瞳,您还会读心术?”
向渊说:“什么读瞳、读心的,没那么玄乎,读瞳就是通过观察人的微表情、小动作,推测他的内心变化,读心就是通过观察人的面相、气质、言行,结合他的履历、家庭、一贯品行,判断他的内心思想。
读心主要靠人的阅历、经验,靠人的洞察力,当然,也需要一些心理学知识,最后形成一种直觉,你要说我为什么觉得周奋励不会杀人,我也说不清楚。
总之呢,干公诉人这行,绝不是精通理论或者会考试就能办好案的,对人性人情的体察也很重要。”
沈冰鸿说:“哟,您好象多老似的,不就比我多参加几年工作嘛。”
向渊笑着说:“别误会呵,我可不是摆谱,是分析案子。”
沈冰鸿说:“直觉嘛,是会误导人的,靠直觉办案那太危险了,办案还靠证据。”
向渊说:“那倒是,最终还得靠证据定案。对了,说到证据,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核实一个证据。”
沈冰鸿惊讶地说:“现在?核实什么证据?”
向渊说:“我们现在就去‘麦恋’西点店,问下那款蛋糕多少钱一个。”
沈冰鸿顿悟,说:“对呀。”
向渊开车绕道到了河东路这家“麦恋”西点店,询问奶酪蛋糕的价格。
沈冰鸿指着奶酪问服务员:“奶酪蛋糕多少钱一个?”
服务员说:“15块。”
一旁的向渊有点惊讶地说:“这么小一蛋糕,15块钱一个?”
服务员有点不屑地问:“要吗,您?”
沈冰鸿说:“不用了,谢谢。”
向渊赶紧说:“来两个。”说完,抢先付了钱。
向渊和沈冰鸿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往车上走。
向渊问:“你觉得怎么样,好吃吗?”
沈冰鸿说:“好吃是好吃,不过确实有点贵了。”
向渊两口把蛋糕吞下,接着开车。
向渊说:“贵就对了!难怪周奋励说不准价格。”
沈冰鸿说:“你们大男人哪会买这个吃呀,这种蛋糕是我们女生的专利。”
向渊说:“所以周奋励这一猜,就猜得很离谱呀。”
沈冰鸿说:“一猜?您的意思是,周奋励没有到这买蛋糕?”
向渊说:“完全有可能。”
沈冰鸿充满疑惑地说:“那他是叫谁来买的呢?投毒这种事情,他还会再找个帮凶吗?”
向渊说:“买蛋糕又不是买枪、买毒药,他没必要找别人。”
沈冰鸿说:“对呀。”
向渊说:“你再大胆假设一下。”
沈冰鸿想了想,说:“难不成马雯欣根本就不是他杀的?”
向渊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沈冰鸿一脸疑惑地说:“那……那么多指证他的有罪证据怎么解释呢?”
向渊叹了口气,说:“所以说啊,冰鸿同志,越是完美的罪证,越容易办成错案呀。”
3
对案件的讨论可以暂告一段落了,沈冰鸿寻思着,是不是可以聊点别的。
其实,从看守所出来,沈冰鸿就一直想问向渊,如果他处在周奋励的那种情境下,他会越轨吗?沈冰鸿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
沈冰鸿之所以对这个问题如此好奇,是因为沈冰鸿多年前就已深深爱上了向渊。
沈冰鸿在本科毕业实习期间,终于来到早就倾慕已久的师兄向渊身边工作,而且正好检察院安排向渊做她的实习导师,沈冰鸿和自己暗恋的男生成为“师徒”。
短暂的实习时光转瞬即逝,过两天实习期就要结束了,沈冰鸿决定向向渊表白。
沈冰鸿画了两张水彩画,上面都是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圆点,其中各有一种颜色的圆点,分别组成了“我愿意”和“I LOVE YOU”,这两句话虽然隐藏在画中,但只要仔细看一下,是能看出来的。
沈冰鸿把画偷偷放在向渊办公桌抽屉里,就回家了,心中充满忐忑和期待。
向渊回到办公室,在抽屉里发现了这两张水彩笔画的圆点图,不过,当时的向渊刚刚担任助理检察员,除了玩命办案,还要承担处里各种材料的撰写,工作负荷很大,他根本没有心思看这两幅令他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画,随手就扔到纸蒌里了。
第二天一上班,沈冰鸿看到向渊正在埋头打材料,自己的画被扔进纸蒌里,内心顿时感觉一阵冰凉和酸楚。
沈冰鸿提前一天结束了实习,临走时也没有和向渊道别。
沈冰鸿毕业后考取了外校硕士研究生,没有再和向渊联系,但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忘记向渊,反而始终对向渊有着浓浓的思念。
读研期间,沈冰鸿也开始变得成熟,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要用那种小女生的方式向向渊表白呢?向渊的工作压力那么大,没时间仔细看,随时一扔也是很正常的,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呢?
沈冰鸿研究生毕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考洪都市人民检察院,顺利被录用,而且顺利地被分配到了向渊所在的第二检察部,更是顺利地被分配给了向渊做助理,和自己爱恋的男生成为拍档。
沈冰鸿感觉恍然如梦,上天对她竟如此眷顾。
但不久以后,沈冰鸿就知道了,她心底一直默默深爱着的人已经在两年前结婚了,妻子是一名钢琴师。
知道向渊已婚的那一刻,沈冰鸿感觉从天堂一下子坠入了地狱,原本还在感恩上苍的眷顾,却突然发现上苍只是跟她开了个玩笑,其实是在捉弄她。
沈冰鸿只能把这份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沈冰鸿担任向渊的助理一年多来,向渊的睿智、才华和对公诉事业的挚爱、对公正的执著追求,令她深深折服,向渊的司者仁心也常常令她感动,她感觉自己对向渊爱得更加深沉了,几乎到了迷恋的地步,难以自拔。
沈冰鸿对向渊的痴恋,虽然没有表白,但向渊是有感知的。
沈冰鸿是一个才貌双全的佳人,向渊不可能毫不心动,但他从未想过要接受她的感情,想要拒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装作不懂她的心思。
向渊也曾想过,如果当年没有遇见蒋明琦,他会爱上沈冰鸿吗?
但即使这样想一下,向渊都觉得有一种罪恶感。向渊对爱情和婚姻的忠贞不渝,达到一种“洁癖”的程度。
沈冰鸿想让这个话题轻松一点,以略带调皮的口吻问道:“师兄,能斗胆问您一个问题吗?”
向渊一听,心里有点紧张,心想这个师妹又想窥探他的心理了,但装作无所谓地说:“不用斗胆,大胆问吧。”
沈冰鸿略带迟疑地问道:“我的问题是,假如您处在周奋励的那种情境,您会不会……?”
向渊一听,心想,他应该猜到沈冰鸿会问这个问题的,但他假装没听懂,问道:“什么会不会,不会什么?”
沈冰鸿眼睛盯着向渊说:“师兄,您懂的。”
向渊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了,说:“你是说会不会越轨吗?我肯定不会。”
沈冰鸿感觉向渊回答得太快了,问道:“您这么肯定?不管遇到谁都不会?”
向渊依然毫不犹豫地说:“就是仙女下凡也不会。”
沈冰鸿这次感觉向渊说的是真心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但她没有丝毫流露,而是继续调皮地说:“佩服,佩服。”
向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有什么好佩服的。”
沈冰鸿斜视了向渊一眼,说:“您可别得意,我又没说佩服您,我佩服的是嫂子,她可真有魅力,能够让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么死心塌地。”
沈冰鸿的这句话,令向渊瞬间变得沉默,因为沈冰鸿提到了他最爱的人——蒋明琦,他的心里变得柔软而略带一丝苦楚。
向渊是在办理钟天崖故意杀人案期间,和蒋明琦在蓝森林咖啡厅邂逅的,向渊对这位盲人钢琴师一见钟情。
向渊发现蒋明琦正是钟天崖案关键证人蒋国根的女儿,而蒋国根涉嫌被人收买作伪证,蒋明琦帮助向渊说服父亲同意如实作证。
但蒋国根却在去检察院作证的路上被意外撞伤,成为植物人。
蒋国根躺在医院的几个月里,向渊工作之余一直在医院照料,同时悉心照顾着蒋明琦。那段日子,成为向渊与蒋明琦患难与共的难忘时光,他们的感情也迅速升华。
在钟天崖案最后一次庭审调查时,蒋国根奇迹般地苏醒,随即赶赴法庭如实作证,为钟天崖洗清了冤屈。
向渊向蒋明琦求婚,蒋明琦却婉拒了,她担心自己的先天性心脏病会拖累向渊,选择为爱放手。
蒋明琦的拒绝,更让向渊认定这是值得他一生去爱的女人,因为蒋明琦懂得爱别人,胜过于爱自己。
但此后,蒋明琦消失了一个多月,令向渊日夜思念,魂牵梦萦。
时间没有消磨向渊的爱情,反而令他更加确信自己有多爱蒋明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一生选择。
向渊的爱情经受了考验,也得到了父母的祝福,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四年过去了,向渊对蒋明琦的爱一直没有变,蒋明琦也同样一直深爱着向渊。
蒋明琦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生育会给她的生命带来风险,蒋明琦非常期望她和向渊的爱情有一个爱的结晶,多次提出想冒险生一个孩子。
但向渊一直没有同意,虽然他同样希望和蒋明琦有一个孩子,但这种风险是他所不能承受的,蒋明琦的这种牺牲和付出,会令他愧疚一辈子。所以,向渊一直坚持不要孩子。
虽然没有孩子有一点缺憾,但向渊觉得,能够一生守护着自己心爱的人,此生就是幸福的,就该知足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一年前,蒋明琦的心脏病再次复发,并很快恶化,不得不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心脏移植后,人体免疫系统会将新的心脏视为外来入侵物进行抵抗,即产生排斥反应,所以病人需要在余生中长期服务免疫抑制药物。
今年以来,蒋明琦的心脏开始出现较为严重的排斥反应,不得不加量服用免疫抑制药物,以缓解排斥反应,而加量服药的后果,是人体免疫力大大降低,大大增加了感染的风险。
一年多来,向渊也看了大量心脏移植方面的书,快成半个心脏病医生了。
向渊曾考虑请医生为蒋明琦做二次心脏移植,但医生答复目前心源紧缺,要等到匹配的可移植心脏需要时间,更重要的是,做过一次心脏移植手术的患者会形成组织粘连,二次心脏移植的风险非常大,手术成功率大大降低。
如果二次心脏移植行不通,等待蒋明琦的只有死亡。
向渊不敢问医生,蒋明琦还能活多久。他害怕听到答案。
向渊事业上顺风顺水,硕果累累,但爱情上却难逃劫难。也许上天对向渊过于残忍,但向渊相信,“世间的幸福大抵相同,不幸却有千万种”,只要还活着,就是幸运的。
沈冰鸿当然完全不知道这些,她以为能够让向渊如此忠贞不渝的女人,一定是个美丽善良、健康聪明、才貌双全的完美女人。
沈冰鸿没有看向渊的表情,完全没有注意到向渊的沉默。
过了几秒钟,沈冰鸿才感觉到空气变得沉默,不过,她仍然没有看出向渊的内心感受,故意打破沉默说:“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吗?更难一点的?”
向渊以为沈冰鸿要问别的,随口说:“问吧。”
沈冰鸿说:“我不是说您现在,您现在夫妻恩爱着,和和美美的,我相信您是不会,我说的是处在周奋励的那种情境中,嗯……也就是……算了,不问了。”
向渊见沈冰鸿欲言又止,说:“哦,为什么不问了?”
沈冰鸿说:“嗯……这个问题有点晦气,您就当我没说呵。”
向渊一听,一下就明白了,沈冰鸿是想问他,假如他的妻子也去世了,他也遇到了一位爱他的、却已婚的红颜,他会接受对方的爱吗?
沈冰鸿问者无心,但却击中了向渊内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因为沈冰鸿说的“晦气”,恰恰对于向渊而言,是正要面对的现实不幸。
向渊从不敢想蒋明琦去世了自己会怎么样,但这次沈冰鸿的问题,触发了他去想这个不敢想的问题,而一想到自己的爱人可能撒手人寰,与他永别,他的鼻子一本酸,顿时泪眼模糊。
泪眼妨碍了开车的视线,向渊抽了一张纸擦了擦眼睛,这时,沈冰鸿才发现向渊流泪了。
沈冰鸿赶紧道歉说:“师兄,您这是……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无聊的问题。”向渊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沈冰鸿口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又是一阵说不清的酸楚。她心想,肯定是自己的问题触发了向渊的联想,想到假如妻子不幸离世,情不自禁地落泪了,可见向渊该有多么深受着妻子,能够被这样一个优秀而忠情的男人深受着,该是多么幸福的女人呀。
沈冰鸿想到这里,心里又不禁多了一分妒嫉。假如当年自己换一种方式表白,把心中的爱勇敢说出来,或许享受这份幸福的女人就是自己呀……但这种假如有什么意义呢?
沈冰鸿禁不住陷入莫名的惆怅和感伤,此刻,她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很想见一见向渊的妻子,看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让向渊如此深受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