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小美好
吴春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她对孩子有太多的负罪感,每当看到别人的孩子在一个和睦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她心里充满了内疚。
立春了,花神归位。她将褚欢的抚恤金、丧葬费及保险金用耀祖的名字在县城里交了房子的首付,又跟爹娘商量把村里的小店关了,一起住进了县城。
百货商场门口有人卖炸串,她也学着样子弄了个炸串的摊位。她的想法很实在,就是找个活儿干,好歹有口饭吃,还可以照顾已在县城上高中的耀远,早晨她爹娘帮着买菜、摘菜、洗菜,串菜,她中午开始出摊,小本生意虽然累,但她本着朴实、纯洁的心性去做生意,饭菜不仅干净卫生,份量也毫不吝啬,她常常干到夜里十一二点没人了才回家。
耀远上大学后,她的心情更加轻松,更加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倾听内心的声音,在人生的道路上不停的探索。她庆幸自己没有找到让她有安全感的男人,没有期待的日子让她变得更独立坚强,她每天想着赚钱和如何赚钱,时间根本不够用,一有空闲,她就学网红直播,把自己炸串的经过拍下来,空的时候用自己花了百八块钱学来的剪辑法把视频捣鼓好发到快手上,吸引更多的人来吃她的炸串。
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很好,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很多,她都没有答应。她的心早已不用依赖别人来填䃼自己的空虚,她在岁月的洗礼中找到内心的平衡,学会了跟自己和解,虽然爱情的滋味不会再来,但她拥有了珍贵的自由。
老天总会眷顾认真过日子的人,经过几年的打拼,政府不让摆地摊后,她用她积攒的钱开了门面,不用再受风吹雨淋之苦,她心系员工和顾客,一心做好生意,在厨房装了大功率的排气扇,在大堂安装了大功率立式空调,请了之前夜市卖豆汁的姐妹给她的店供应豆汁。
她一心工作,小店生意蒸蒸日上,顾客络绎不绝,连她娘都佩服她坚强乐观的样子。她成为一个全心自信的自己。
新店开业那天,她穿着漂亮的衣服,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里满是淡定和坚决。父母和家中孩子都在,帮厨十几年的师傅向她表明爱意,但她谢过了师傅,并向家人表明,不要再给她张罗婚事,她一个人过,没有内耗,心态平和,过的悠然自在,从容的面对生活的挑战,趁能动一心挣钱,等老了去养老院,不会给孩子增加负担。当她认清生活痛苦本质后,终于忏悔了,如果自己当年乖巧包容点,家里应该是另一副样子。
跟浅殇借钱的厂借钱时已濒临破产,所以设下了圈套,浅殇到厂里找接待他的厂长,被门卫无情的拦下。他在附近找了个饭馆,点了点吃的,跟小店老板攀谈,想了解些清况,小店老板听后,说:“这边是厂区,有很多厂,你说的这家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情况。”他在厂门口守株待兔,等了一周也没见厂长的身影。他去夜总会找刘梦问合同的事,但根本找不到刘梦这个人,夜总会的老板说这里的小姐有好几个场子,用的都是艺名,流动性很大,他也不知道刘梦是谁?
浅殇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人生,从自我的膨胀颠峰跌入了身边人的分崩离析,最后众叛亲离,反目成仇。公司好的时候,他努力的改善员工的待遇,给骨干员工买五险一金,经常发生活用品,给员工提供免费午餐,谈心,解决家属困难。那些让他卖车的厂家销售,曾经把他当太上皇似得抬举着,但是人性在利益面前暴露无疑,他们选择性的遗忘曾经所获得的利益,在他的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他根本不敢再去公司,门口全是要帐的人,还拉了黑心老板,还我血汗钱的白色条幅。
家里他也呆不了,要帐的人堵在他家门口,问他孩子在哪儿上学?有邻居开始议论:我还以为做啥大事业呢?弄了半天开车行是幌子,放高利贷才是真的。
此事影响极其恶劣,浅殇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而被调查抓捕,被捕的这天,门口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平时奉承他的人大骂他作,说他不作就不会死,就知道他会有今天。
浅殇老婆把房子卖了,和大女儿四处找人想给他减刑,但人人自卫闭门不见。
村里,她娘也不敢出门,常常在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自言自语:“都是钱惹的祸……”
浅殇家的祖坟被扒了,老太太气的骂自己没教育好儿子,对不起祖宗,当晚一口气没上来归西了,除了直系亲属无人上门吊唁。
没有浅殇生意上的照顾,姚顺饭店生意萧条了很久,隔三差五的还得应付卫生、消防、城管的监管。他天天发愁,吃不好睡不香,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他尝试借钱维持店面,但越积越多,他对未来开始迷茫,怕万一还不上钱辜负了信任他的人。褚慧建议她及时止损,他也意思到自己有自身的局限性,自己没资源没背景,没有可以任意试错的资金,当初就不该在市中心租房,弄这么大的排场,请那么多员工。他对风险意识、人性认识不足,对行业的前瞻性也看的不清。他转让了市中心的店,找了个人流量大的小区盘了一家面积三四十平方的店,他决定在食材和服务上再深下功夫,慢慢的走出了困境。
牛肉的价格越来越贵,牛肉酱的成本越来越高,但抬高售价又卖不动。为了还债,褚慧看上了家政服务,她去家政公司干了一星期,知道流程后,在小区的一楼车库租了个房子,购置了吸尘器,拖把,玻璃擦等工具,边干保洁边给人介绍保姆,油烟擦洗,还兼职二手房买卖。在她看来,只要找到利润高的行业,观察,踏实,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有点困难也是暂时的。
褚慧不放心她爹娘,想把他们接到了临市,平时她不在店里时,父母也可以坐在店里看着,开始姚顺不同意,说:“你爹娘应该由儿子照顾,儿子死了还有媳妇和孙子,你要照顾的是你公公婆婆。”褚慧说:“我哥处的这事吴春会照顾他们吗?耀祖现在在外地你又不是不知道。”
姚顺说:“谁让你哥娶了个丧门星回来,你哥就是被她害的,家里老婆不行,只有在外找了,见你侄子千万要跟他讲人前教子,人后教妻呢!你哥要懂这个道理家也不会弄成这样。”
平时生活中有再多的苦,褚慧都默默忍受,但这次,当尧顺如此对待她爹娘时,她坚决的说:“这话你说的在理,但现在我得顾我爹娘!你若不愿意,就离婚好了,你跟你爹娘闺女过,我跟我爹娘过。”
褚慧一直认为自己是独特而珍贵的,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姚顺的附属品,只是为了家庭的和睦处处忍让着他,她平时和颜悦色,但关键时刻从不妥切。她停止了对尧顺的一切关心,回家闷头就睡,尧顺哄她她也没搭理他,这事让她对尧顺非常寒心。
这事僵持了一个月,姚顺还是做了妥协,因为在褚慧不理他这段时间,他感觉到少有的冷落和孤独。
这晚睡时,他终于忍不住的说:“看你这么多年对姚家有功,朕准你父母来了,你也别生气,我不过是怕在一起处不好关系反倒不美。”看褚慧露出笑脸,搂着她说:“给朕再生个儿子,正好你爹娘来了让他们带着。”
褚慧撒娇的用拳头捶他:“别让闺女听到。”
姚悦却开门进来,说:“爸妈,我早听到了,我支持妈妈给我生个弟弟。”
张晓雪变成人人喊打的小三,骂她知三当三,道德败坏,把她娘也揪了出来,说有其母就有其女,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母女无脸在小镇再呆下去。
张晓雪向耀远交代了他父亲的想法,他父亲跟母亲早就没感情了,一直想等他考上大学再跟她母亲离婚。后来她们在一起了,他父亲已经当了校长,怕影响事业,才让他们假结婚,等孩子生下来就离婚,她也会等到他父亲退休后跟他父亲领结婚证。
听了张晓雪的话他觉得父亲即可怜又可悲。耀祖给她联系了一家工厂,让她娘关了店一起去南方打工。或许她们在异乡可以重头开始新的生活,甚至遇到新的归宿。
耀祖越加的努力,勤奋。当他得知老板想把地和地里的树廉价卖了换成钱回台湾,他找到老板,说卖给别人不如卖给他。老板看他踏实肯干,开了个低价,耀祖跟他娘商量,把他的房子抵押给银行,吴春又把她积攒的钱拿出来一并交给他。
没想到因为这块地,耀祖走了狗屎运。苏州城市扩建,深圳的一家房地产开发商准备在苏州开发房产,看上了包括这块地在内的地皮。开发商开出了双倍的价格买下了这块地。耀祖看到了机会,去了当地规划局,拿了这笔钱在规划的地区买了几处地等征用。他利用了这个信息差很快还了贷款并买了车,回到村里承包土地。
耀祖出息了,他开着村里第一辆宝马,在村里找人管理种植阳光葡萄,在网络上销售。村里人不再讨论他父亲的事,而是向他请教怎么直播带货。
耀祖把褚家的门楣再次照亮后,把爷爷奶奶接回家准备补办婚礼,吴春早早回老家打扫房子。
婚礼前,她把儿子叫到房间,说:“这几年我自己做事,越来越理解你爹了,在外打拼不容易,以前我也有错,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以后咱谁都不要再怪你爹了,我们都要往前看,都把日子往好里过!”这话她即想说给儿子听,也想让褚欢听到,她想他要是在天有灵,会听到,也会解脱。
结婚那天,儿子媳妇给吴春敬完茶,她说:“以前你们不管多大都是孩子,但结婚后,就有了自己的家,要学着做大人,小事自己做主,大事两人商量着来,女人不要迎合男人委屈自己,男人也不要控制女人,多沟通,在婚姻里保持平等、尊重和自由。”接着对儿子说:“女人喜欢被人疼,平时不忙时多疼着点,对她哪儿不满意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生其他事非。”交代完儿子,又交代媳妇:“男人空的时候多支使他,忙的时候你多劳累点,不必跟男人争高低,男人嘴撅,但你对他的好,他都会记在心里,别较真,人前记得给他留面子,还有男人嘴又倔又笨,不会说又吵不过女人,尽量别吵架,影响感情。这是她用大半辈子醒悟到的,以前她不懂,现在懂了,她想让孩子们知道,希望他们能够懂得生活的不容易,把握好他们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