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天色花未落
“诗若旖!我要杀了你!”冷无月回过神来怒不可竭,连本座都不自称了。
“啊!”
下一秒,诗若旖的小腹就被踹了一脚。
“嘭!”木墙都被诗若旖撞破,诗若旖直接摔在了隔壁房间里。
“噗!”
诗若旖侧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此刻她恨不得自己肚子上没有马甲线,要是有一堆肥肉,也不至于感觉脊椎骨都要断了。
好像……真的离断不远了。
诗若旖忍着痛爬起来,冷无月也瞬影而至,看着诗若旖抓着胸前落了一半的纱布,纱布的一头落到了腰下,她穿着白色的丝绸裤子,白色长筒靴子,美的不可方物,却让她恨得牙痒痒。
她本想一剑杀了诗若旖,可是却对床榻上的人单膝跪地,拱手道:“王爷。”
诗若旖瞳孔一缩,被踹一脚,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前方榻上,是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颀长的身躯威压四伏,那头银白色的长发束起一半,一半慵懒的飘扬而下,黑色中露着血红色的玄衣裁剪得体,像是古书上身穿玄衣喜袍的男神。
那是辰王,银发玄衣,永远是那一副温文尔雅、温润而泽的模样,却是个十足十的衣冠禽兽。
表里不一,道貌岸然,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绮里国四分五裂,朝政乌烟瘴气,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那张容颜,深邃俊美得不像话,饶是诗若旖也呼吸一窒,她从不否认那个男人生得让人嫉妒,却像冷无月恨她一样,她也想杀了他。
银发玄衣的男人身旁还跪着一个男子,只不过那男子下一秒就被一剑封喉了。
那所谓的剑,不过是某个人的内力幻化而成,杀人后了无痕迹。
冷无月不敢起来,霞露桑榆也不说话,也丝毫没有刚刚杀了人的自觉,温温润润地坐着,仿若是那觉得瑶宫乏味的九天之神,下凡来这红楼品茗斗酒一般。
睥睨天下却清雅温润,绝尘而泽却危机四伏。
天使与恶魔,完美的结合。
从来没有那样一个人,温润而泽、清雅绝尘,让人不敢亵渎。
也从来没有那样一个人,疏冷清贵、残冷嗜血,让人不敢放肆。
“嘭!”
大门被踹开,一个黑衣人突破落红阁的守卫,杀了进来。
他伸手一揽,就把诗若旖抱进怀里,转身离开,破窗而出。
深夜。
皇宫里灯火通明。
本已经歇下了的皇帝也赶紧起来了,仓皇而急促,只因上极殿里等着的人是辰王殿下——霞露桑榆。
朝霞预示早晨,而露水转瞬即逝,名字取桑榆,桑榆者,太阳落下的地方,他要让绮里国结束在他手里。
而他,字倾夜。
在他手中的天下,只有黑夜,也只有他一个暗夜之王。
所以,诗若旖恨他。
“诗若旖……绮里诗旖,你胆大妄为,你可曾把父君子臣、伦理纲常放在眼里,你这是欺君之罪。”皇帝绮里柘年近五十,却已满头华发。
这一次,他是真的很生绮里诗旖的气。
她一个年纪小小的公主,为何女扮男装从商,十年时间里,诗若旖的名字如雷贯耳,可她才十六岁,如若她是诗若旖,那她背后必定……
她想干什么?
他的儿子们天天斗来斗去,朝臣们争来争去,现在他的女儿也要参与夺嫡不成?
简直笑话。
“父皇息怒,想必空桐公是事务繁忙,无暇管顾十九,才让十九受了身边下人的蛊惑,做了错事。念在十九年幼,又得辰王殿下及时制止了的份上,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绮里诗旖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直到太子殿下开口,她才抬头看向了绮里洛舒。
拉踩她拖累空桐公,肃清她身边的人,绮里洛舒说得可真轻巧。
究竟是什么让他毫不犹豫就抛弃了她?
她又看向了霞露桑榆,后者却文质彬彬地站着,目视前方,连一个眼神都不屑施舍给她。
她最后看向了自己的父皇,却也只是一眼就收回目光,等候发落。
一句辩解也没有。
因为辩解也没有用,她被算计得死死的。
他们不要后悔就行,反正……她已经尽力了。
绮里柘看了一眼霞露桑榆,才说:“既然空桐公公务繁忙,连朕的女儿都管不了,那就好好在家休息,年关之前都不要来上朝了。绮里诗旖先去护国寺反省反省,待洛风王世子回来便择日成婚吧。至于诗若旖的产业全部收归国有……交由辰王打理,至于夏雪谷,既然绮里诗旖连命都不要也要护住,那就留给她自己吧。她身边的人不仅护主不力还蛊惑主子,全部赐死。”
堂下三人皆有意外,本来计划是拉踩空桐公,敲打警告空桐公府一翻,诗若旖产业全部由太子管理,夏雪谷由辰王府管理。
现在却……
不过,绮里诗旖的翅膀全部被折了不说,连肋骨都被敲了几根,那就这样吧。
诗若旖……这个人早该不存在了。
绮里诗旖却看着绮里柘,说:“儿臣做的事情与旁人无关,夏雪谷现在在儿臣手上也没什么用,还请父皇高抬贵手,留几个人陪同儿臣去护国寺,毕竟诗若旖得罪的人不少,儿臣怕一去不回啊。”
话里话外都是讽刺,正是因为这样,她堂堂一个公主才会被打发到空桐公府生活。
皇宫里的人管不了,空桐公府里的人也不敢管,绮里柘都不知道该怎么管,她就长成了这样。
愈发的目中无人。
绮里柘没说话,侍卫们也不停手,她身边的人要被肃清,首当其冲就是刚刚带她离开落红阁的暗卫。
绮里诗旖见绮里柘无动于衷,便开口道:“他是名副其实的驸马,父皇也不考虑一下吗?”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十九公主什么话都敢说,他们可不敢什么话都听。
绮里洛舒上前一步欲开口,绮里柘却率先出声:“绮里诗旖,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你是洛风王世子的未婚妻,管好你的小性子。”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再管,也管不到过去啊。”
绮里诗旖语气淡淡,绮里柘却怒火中烧,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绮里诗旖,可又舍不得。她眉目间都是她母妃的影子,他连碰一下都不敢用力,怕伤着她,可她却从小都像是个刺猬一样用满是刺的背对着他。
她明明那么像她的母妃,为什么性子就不能像她母妃一样温和一点儿呢?
他恨啊!
“绮里诗旖,你闭嘴!”
绮里诗旖依然淡淡的,掀了掀眼皮,看了绮里柘一眼,说:“说了句实话而已,父皇动那么大气干什么?”
她的语气,好像她的清白不值一提,而她本身也一文不值一样。
她丝毫不在意的语气,却生生刺痛了在场的所有人。
谁又不知道她在与谁做对呢?
可命运与皇命她那里争得过?
侍卫们不敢动,绮里柘红了眼,恨不能连绮里诗旖也一起杀了。
绮里诗旖也不跪了,直接站起来,拍了拍新换的裙子上莫须有的灰尘,语气淡淡:“事儿已经做了,杀不杀随便你,反正他要是死了,我保证,这事就会传遍整个绮里皇城,乃至天下。”
父皇不想叫了,儿臣不自称了,直接赤裸裸的威胁。
霞露桑榆终于有了反应,清浅抬眸,瞥了那暗卫一眼。
那暗卫双瞳一鄂,立即单膝跪地,对绮里诗旖说:“属下谢过殿下救命之恩,可属下卑贱,万不可污了殿下名声。”
他横刀,冷冰冰的心脏终于有了丝丝温度,只因他见到了她红了眼眶。
还有她眼眸里的……祈求。
祈求他,不要死。
“不要……”
血溅大理石,他就这样倒在她脚下,下一刻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上极殿,哪怕转身那一瞬间泪如泉涌,她的脊背也从未向任何人低过。
只要,他们别后悔就行。
绮里诗旖连夜被送到了护国寺,她的身边也再没有自己的心腹。
护国寺后山的禅院里,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守起来,就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生怕她跑了再胡作非为、杀人放火。
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她认识的,也没有一个人会和她说一句话。
这就是她不听话的惩罚吧。
可她忽然发现,她竟然丝毫也不想知道为什么绮里洛舒会和霞露桑榆合作,从而毫不犹豫舍弃她。
也许,失望透顶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吧。
第三日,当暗卫一拥而散的时候,她知道,终于有人来找她了。
不知道是谁,那么急不可耐的来取她性命了呢。
感受到异动的时候,绮里诗旖正在浴池中沐浴。
没办法,护国寺这种地方来的次数多了,当然设施齐全了,只是可惜啊,安排这一切的那些人已经全死了。
绮里诗旖起身,抬手拿屏风上挂着的衣服,却有人比她快一步,把衣服率先扯走了。
还好隔着屏风,不然她就不着一缕的出现在人前了。
“啪啦!”
屏风被一掌击裂成两半之后,来人终于现出真面目。
青丝血衣,风流不羁,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让整个人显得帅气又慵懒,本就生得俊美的容颜上,那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
“呀……又看不到啊。”男子说着遗憾,可语气和表情都没有一点儿失望的意思。
他要是想看,就不会躲在屏风后面抢衣服了。
早已扯下一块纱幔裹住身子的绮里诗旖眼眸微冷。
眼前的男人,半月前把她打成重伤,触发她体内毒素,唤醒了蛊虫,害得她无法动用内力也不能动武,才让冷无月发现了身份,遇见霞露桑榆,那么狼狈的被抛弃。
“旖旖,你这个眼神太伤本少的心了,你被你家太子哥哥扔了关本少什么事?而且,如果半个月前你履行承诺和本少拜堂成亲了,也不至于有后来那一大堆事儿。说来说去,也是旖旖你的问题,不要乱怪本少。不然,本少可不介意先把生的做成熟的,再拜堂成亲。”说了那么多,他还不满意,又说:“你自己想想,以前那么多次机会本少都没有做,多尊重你呀。这绮里国有什么好的?你都死到临头了,跟本少走吧。做了堂溪家族的少夫人,在这绮里国你可以横着走的。”
“没兴趣。”绮里诗旖简直想杀人,那些所谓的机会,哪一次不是他故意制造的?真当她傻不成?
“何况,我有未婚夫。”
堂溪彦很正经地说:“你可以把他甩了,出了事儿,本少负责。”
“没空和你瞎扯,从哪来就滚回哪里去。”绮里诗旖说完就要离开。
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堂溪彦的气息变了,上一刻还懒懒散散的男人,这一刻变得阴森冷漠。
“诗若旖,本少没在跟你开玩笑,换做从前本少还能容忍你逃避,可是现在,你不愿也必须跟本少走,要么人先是本少的,要么心先是本少的。”他毋庸置疑的语气惊了绮里诗旖一下,到底是什么让他突然那么偏激?
从前堂溪彦虽然也偏执,却也不至于对她如此步步相逼。
堂溪彦是不会告诉她,这全是因为——在半个月前霞露桑榆知道了诗若旖就是绮里诗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