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补天师

第一章:春和园

风重霄和姐姐柳安然罕见地大吵了一架。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柳安然为何如此的执着于让他成为补天师。

补天师们掌握着超自然的力量,前往各种奇异的遗忘之地冒险。

接受人们的鲜花与掌声,口袋里塞满了红色的五色币,就连好看的姑娘们也会主动往他们身边凑!

可与之相对的,是下一刻就会永眠的风险。

风重霄经常在想,他们是如何向那些比毒蛇更冰冷、比马蜂群更疯狂、比红眼狼还要凶狠的反生物拔剑的。

又是如何忍受在耳目被身体抛弃后还要行走在希夷空间只有一扇扇“门”相伴的孤独。

亦或在部分身躯道化后影响自身时又如何下定截肢的决心?

不,风重霄一点也不想这样。

所以,他和老一辈人一样,在心里讨厌着补天师。

尽管他只是讨厌成为补天师的代价。

而那些“老人们”讨厌的是补天师的霸权、占据更多资源却只是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要尽最大力的为他们去维持那些“形式主义”等。

情不自禁地,他又一次埋怨起了柳安然。

难道自己不是他的家人吗?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努力的工作,拿工资为自己买衣服食物?

是因为自己成绩过于差吗?如果是,那她又为何一遍遍的向别人昂首挺胸地向别人介绍自己?

如果只是把自己当做工具,又为何在自己悲伤时紧抱着自己,传递她的温暖?

他想冲着她大吼,对她质问,把脏话都吐在她脸上——事实上,他已经这么做了。

风重霄感觉心里有一块巨石,死死地压住了他。

良久,他决定要离家出走,他这是对柳安然的报复。

于是,昨晚,6月30日,他一步步走下楼梯,走进了一楼最里面的房间里。

提着脚尖,屏着呼吸,把影子放在黑夜里。

他走到了房间里一个三层木柜前。

他看向了第二层,上面只放着一个18寸的保险箱。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调整密码,而后,左手放在箱子上,右手匀速的将其打开。

趁着窗外照进来的缕缕灯光,风重霄看见了里面的“彩虹”。

红、蓝、青、黄、白从左到右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其中。

深呼吸了好几次,风重霄颤抖者手,在红色的砖块上拿了一点,而后雨露均沾地又取了一点蓝色。

仔细一数,8张红票共800,6张蓝票共300,总计1100。1100,足够一个普通人一年的伙食费了!

一想到这,风重霄原本就不算平静的内心立刻又泛起了波浪。

他只觉得胸中有股热气四处乱窜,和近距离见到可爱的姑娘一样不能自已。

风重霄掐了自己一下,然后想了一下班主任的脸,这才稍稍缓解。

正要合上箱子时,风重霄却犹豫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个胆小鬼,只是拿1100块不足以凸显出来他的决心,对柳安然的伤害也不足够。

可他又想到了柳安然那严肃的脸,一会又回忆起了姐姐温柔点耳语,最终严肃胜过了温柔。

他又把手伸向了红砖块,右手中指轻划,一张、两张、三张,第四张抽出了一半后又把它划了回去。

关箱子,打乱密码,把钱塞进裤子右兜里,做完这些后,风重霄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一次伟大的壮举!以后,他终于可以自由了,他想。

至于花完这些钱之后,他就去打工,不,应该是边找工作边享受!

风重霄越想越期待,也越理直气壮。

回到了自己屋子里,风重霄重新躺进了被窝里,闭上了眼。

十几分钟后,他睁开了眼,把兜子里的钱拿出,放进了床垫地下,而后再次盖上了夏凉被。

又几分钟,将床垫下面的钱转移到了柜子里。在柜子前伫立良久,又拿起了书包,再一次转移。

他在房间里来回挪动着步伐。眼睛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简直就像个侦探一样!

文具盒里。。。枕头下。。。语文书。。。衣柜。。。

最终,风重霄把久经沙场的钞票重新放进裤兜里,这才又一次躺了下来。

。。。。。。

嘈杂的人流声将风重霄的思绪从昨晚拉了回来。

他收起了手机,从公共长椅上站了起来,把手抬起想伸个懒腰,可伸到一半却又放下。

两只手紧紧地捂住自己黑色长裤的右兜,捏了捏,感到拿鼓胀的触感后,这才放心的快速地抻了一下。

该去哪呢?风重霄心底泛起了嘀咕。

抬头扫了下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平常上学等公交的地方。

就先坐公交去巨碑广场吧,那里是整个南霜天河最繁华的地带,平常可不回去的。

拿起喝完的矿泉水瓶,穿过人行道,来到了站牌前。

看了一眼垃圾桶,把水瓶丢入了上面印有红色可回收字样的圆形入口里,又认真确认了乘车路线,这才站在一旁,耐心等候起来。

28路公车一到,风重霄便熟练地排队,刷卡,抢座位。

而后,再次取出手机玩了起来。

30分钟后,又倒了65路,又是20分钟,这才出了青溪畔。

窗外,行人车辆不绝,风重霄突然感觉有些无所适从,像是陷入了流沙的旅人,越挣扎陷得就越深。

他又感觉自己是大街上被丢弃的塑料袋,被风吹到哪就飘到哪。

直到女性电子音贴心的说起了到站提醒,这才回了回神。

再次下了车,本该低头沉入自己世界中的风重霄却无意间看到了车站的广告牌。

不,应该说想不注意都难,毕竟它铺满了整个候车区。

上面是一幅俯视角度的蓝绿画卷,底部是飘逸的楷体广告语。

‘霜天春和园欢迎您的光临’

‘目之所及皆是春,心之所触皆是和’

‘自然风光,尽享风情’

“景园啊。。。”风重霄心情莫名复杂了起来。“说起来,整个6到9月都是阳光季,正是景园的旺季。”

风重霄抬头望天,只见青空白日。知道今天是个好天,这几个月是个好季节。

毕竟自那场大破灭以来,最大的变化之一便是天气系统的紊乱。

据书本上说,原本应是春夏秋冬交替变化的四季,到现在变成了死雾季、阳光季和霜雨季。

其中只有阳光季有阳光直照,死雾季时灰黑色浓云数月不散,霜雨季则会降下弱毒性质的雨雪。

况且,人类已经失去了近八成的立足之地。这还是补天纪二百余年无数人所奋斗的结果。

而现存的地方要么盖起了高楼,要么用于种植食物,总之,每一分地方都要精打细算。

所以平常,可是连一点绿色都看不到。若是某个地方有那么一个小的花园,那住在那里的人必定是社会的上流。

风重霄是霜天河的本地人,但他却从未去过春和园。

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便是那贵到堪比某动画里让人可以强制冷静的法术的价格。

毕竟,若论如今哪些行业最赚钱,只要是与景园有关的,都可以说得上是暴利。

有那么一个玩笑如下:

如何躺着把钱赚了,要么你买一部联邦法,要么你有一座景物园。

广告牌上没有写价格,但风重霄记得清楚。

即使春和园只是霜天河多处景园中的一处,但成人票价依旧达到了1200块一位。

他今年17,但也需要足足900块才能进去一探究竟。

摸了摸裤兜,风重霄在心里算了一下,原本每日的饭钱是3块,如果花去900,还剩500块。

那些贫困孩子每日在吃喝上花去1.5块,自己按照这样标准,还可以生存近一年。

即使要支出房租等生活费,省吃俭用也足够自己未来半年不用为赚钱这事上犯愁。

半年时间,自己肯定会找到一份工作。那些体力活可没有门槛。

他想了想,只觉未来似乎要过得艰苦了一些,但他怎么说也是将要去景园一趟的人,按书上说,这叫会当凌绝顶。

至于暂时的苦厄,也不过是体验生活罢了。不,或许应是天将降大任才对。

风重霄又想到了柳安然提起补天师时那闪闪发亮的眼睛。

而景园正是他们努力的果实之一,他倒要去看看,真实的景色到底和网上的那些图片有什么不同。

他继续思考了一下,就算不是自己的钱,但就这么在一时冲动下白白浪费也是不好。

而且这么就这么花了未免有些便宜了柳安然。

要不。。。就算了。风重霄犹豫了起来。

还是去一趟吧,自己现在可是“有钱人”,是一个身心与财务上都自由的人。

对,去。

好让柳安然找到自己时能畅快的对她说“嘿!安然小姐。你所推崇的补天师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景园我看了,说实话一般般,做数学题都比看那玩意儿有意思!”

如果,如果她能来找他的话。

风重霄微微勾起一丝自己都为未察觉的笑容。

或许,这并不是脑袋一热下的冲动,而是他一直以来,一直以来发自内心的渴望。

临时改变了路线,前往绛影畔。

上车时,风重霄把腰板立的直直的。

不缓不慢地走到空位旁,摆了摆短袖口,坐下后整了整衣褶,目光对向了小屏幕的新闻。

下车时,在众人“羡慕嫉妒”的注视下,美丽电子音侍女的恭请下,脚步均匀的迈下短梯。

这就是上流人员!这就是成功人士!

刚下了站,一转身,便注意到了人行道斜对面春和园那气派的大门。

门口处是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广场,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喷泉。

喷泉后是三层楼高的人工山石,上面用繁体大夏语刻着醒目的“春和”二字。

广场上人头攒动。

有胖有瘦,有高有矮,有白发有黑发,有长裙有短衫。

有追逐打闹的,有坐在一旁说笑的,有卖玩具食物的,有卖艺表演的。

隔着几十米,都能感到那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风重霄承认,他被吸引住了,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加入其中。

瞧瞧,就连那斑马线上的马尾辫少女也被感染,停在了中间,呆呆地伫立。

唔,好像不对,红绿灯上刚刚亮黄,而一个大卡车想快速闯过去,少女似乎是被吓傻了。

她站在那里,可怜无助。

她那娇小的身躯即将被高高抛起,而后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

这时,风重霄动了。

他跑了起来,他本应像英雄一样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这个小不幸。

可是窜出四、五米后,他慢了下来,他犹豫了,他害怕了,是的,他从来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风重霄恍惚了一下,似乎,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后带着后悔度过余生。

风重霄做不到是生死于无物,但最起码他想尽自己所能。

“跑——起——来——”

他竭尽全力地呐喊着。

女孩听到了,她挣脱了恐惧,向前扑了过去。

黑色的车影闪过,却什么都没带到。

风重霄想到:太好了,如果这是游戏里的选项,一定是HappyEnd.

“滴——,滴——,滴——”

急促锐利的车铃声穿过了脑袋,风重霄停止了幻想。

他只来得及把头左转,便看到一道庞大黑压压的影子碾了过来。

发生交通事故时,往往会发生连锁反应,这并不少见。

“我死了。”

这是风重霄最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