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世

北市。

午夜。

小城的夜晚十分静,唯有夜娱场人气繁杂。

一个人自酒吧而出,脏乱的领带示明了他作为一个普通小职员的身份。

“欢迎下次光临!”

门口的机器玩偶机械的摇动,面无表情的脸上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笼韬走出了酒吧,身后是摇曳的灯光,晃动的人影,人声鼎沸。

可是,那个世界并不属于他。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或许再也没有意义了。

父亲的病情恶化,职场上的失意,谈了多年的女朋友也分了,重未喝过酒的他却独自喝了一晚上的闷酒。喝了吐,吐了再喝,也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和服务员厌恶的神色。

他面容憔悴,发丝油垢粘稠成了一块,跌跌撞撞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啊!这昏暗的世界!为何就没有可以抹平一切的可能?不堪的往事不断的浮现,迷住了他酩酊大醉的双眼。

无知无觉,方向迷失,前方似有重重雾霾。

这是哪?一阵寒风吹过,冰冷入髓。笼韬打了个寒战,清醒了许多。昏暗的路灯,寂静无人的街道,漆黑的楼房,斑驳的路牌。

老宅区?他意识到自己在迷糊中走错了回家的路。这里是哪?他迷路了,如无头苍蝇般在楼房间乱窜。

“有人吗?”他焦燥起来。他不愿如此浪费过多的时间。

笼韬想起了多年来关于这片区域的诡异传说。

老宅区,据传建于上世纪之初,见证了北市的繁荣与衰落。老宅区曾是北市居民的聚居地,但随着城市的不断发展和环境的恶化,人们纷纷迁移。

历史上老宅区发生过的一些恶性事件以及老宅区逐渐衰败后的一些诡闻,老宅区成了北市人民酒后谈资的常客。

现今,居住在老宅区的人一般是不愿搬迁的老一辈人,老宅区也成为了漂泊的务工人员以及流浪汉避风所乃至罪犯的隐匿场所。

累了,醉酒过后的头疼开始发作。笼韬不得不停下,扶着路边的灯杆大口喘气。他摸摸口袋,寻找手机,心想着要是再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向人救助。

可是,他找遍全身,手机不见了,钱包也没了。一定是在酒吧里被人趁其不意时偷走了。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鲜血染红了指尖。

黑暗、人情世故的腐恶、生活的残酷及为适应职场而不得不戴上虚伪的面具,他倦了。一想到可能要在这该死的地方待到天亮,他感到十分焦燥不安。

血珠子自指间渗出,滴到地上,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红艳。

“小伙子?”一个声音响起。

一个老头自阴暗的巷子里走出,他骨瘦如柴的身躯披着一件皮褂,一双眼睛向外凸出,露着长辈看晚辈才有的和蔼的笑容。

“大爷!”

笼韬如释重负,终于见着人了。

“孩子,怎么啦?”老头走到灯光下。昏黄的路灯下,干巴巴的皮肤犹如树皮,全身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怪味。

笼韬告诉老头自己迷路了。

“嗯,的确,若非常住于此,外来人是认不清路的,这样吧,我带你出去。”

“那可真是有劳您了,打扰了您的休息。”他感到十分愧疚。

“没事,举手之劳。”

老头走得很慢,他缓缓地跟在后面。

“小伙子,我观你脸带愁色,有什么烦心事不要压在心里,年轻人,路还长着呢。”

笼韬眼里涌出泪花,他竟向一个陌生人倾述了近来生活的种种不顺和委屈!

老头耐心的向他劝导。

老头讲的大道理他都懂,此时只是仅仅为了有个倾听者的安慰。

讲了很久,也走了很久。

“我曾是这片区域的巡护人员,现在退休了,但舍不得离去,就一直住在这里。”老头自我介绍。

“大爷一直住在这里不寂寞吗?”

“不,老宅区里,嘿嘿,新鲜事可不少。”

“啊?”

“嘿嘿,你可不知哩,里面的人物可不简单。”老头眯着眼睛低声说道。

“可……可是传闻……”

老头打断了他,“嘘!可不能乱语。”

默默行进数十分钟后。

“大爷,您确定没有走错吗?”他开始感到十分疑惑。

“快了。”老头带他走进一条小巷,告诉他这是近道。

小巷里十分阴暗,安静得让人发毛。老头似乎有病,咽喉里发出着像吞咽黏痰般的奇怪声响,氛围十分奇怪。

不知多久后,笼韬开始怀疑老头是不是年纪大了,认不清路了,因为,他觉得老头像是在巷子里四处乱绕。

咔!轻脆的声响,他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一看,是一条白色的物件,周围也零乱的散布着不少类似的物体,黑暗中显得白森森的。

“大……大爷。”他颤声道。

面前的黑影停下了脚步,吞咽似的声音更响了。

怪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头凌乱的发丝披散在脑后,浑浊的双眼布满了猩红,嘴角歪着,流着一条浓稠的唾涎,手里拿着一块不知何时拾来的石块。

不知何时,走在前头的老头换了个人。

“你……你是谁?”

没有回应,唯有一块呼啸而来的石头……

砰!

他来不及反应,两眼一黑,倒下了。

怪人扔掉石块,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扑向倒在地上的人体,肢体怪异的扭曲着,神态状若癫狂,他望向角落,吼道:

“滚!”

“是,是。”

躲着一旁的老头颤抖道,匆匆离去。

“哈哈……”怪人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抚摸着人体上发达的肌肉,尖锐的指甲在上边划出道道血痕,“好久没有品尝过的滋味了,终于等来了个愣头小子……”

怪人张开嘴,伸出了一口不属于正常人该有的尖牙,缓缓伸向那饱满的咽喉……

“你过界了。”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怪人一惊。远处,一个黑衣男子斜靠着路灯,虽在灯下但却面目模糊,似隐在黑暗之中。

“守夜人?不是绝迹了吗?又来了一个?正好加个小菜……”怪人笑道。

“砰!”

一只手猛的探入墙壁里,抽出一条扭曲的钢筋,而后掷出。钢筋如闪电般贯穿怪人,带出一道浊血,将其钉在了墙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眨眼之内。

怪人只觉剧痛自胸口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将其死死地按在墙上。

“你……是……”怪人不可思议的大瞪着眼,猩红的双眼剌透黑暗看清了男子的面容,“不,你不是守夜人!你你……”

男子缓缓走向老头,一手掐住他的咽喉,猛的一提。钢筋划开怪人的腹部,花花绿绿的流了一地。

“你……你……竟也会对我这……等……人……出手,用如此低劣的方式!为什么?”怪人嚎叫,发出兽类般的尖叫。

黑衣男子冷峻地看着他,双眸没有任何光彩。啪!将自胸部往下划成了两半的家伙如死狗般扔在地上。

“不……我不想死,你……违约了!违约了!这是屠杀!虐杀!不……规则!规则!不公平!这不公平!”

叭!黑衣男子一脚踏碎了他的喉结,嚎叫声霎止。

“滋……”

怪人残破的身体竟然在缓缓黏合,怨毒地眼神死死的盯着黑衣男子,却不敢再发出声音。

黑衣男子静静地战在原地,抬头观望夜空。

怪人一愣,想起了“王”的只言片语,可是踏在脖子上的脚却让他不敢有所动作。

少倾,黑衣男子移开了脚,拎起了地上满是酒气的男子缓缓向外走去。

“嘿嘿,捡了一条命。”怪人爬起来,恨恨的朝脚气声远去的方向啐了口浓痰。

怪人一转头,一双暗沉地眼眸和他对上。

他只觉心脏炸裂般,死亡的压抑让他喘不过气来。

“嘶……”

一只手伸入了他的心脏,将其绞碎。

“为什么!为什么!也……也……”怪人瘫坐于地上,生机泯灭的瞳孔倒映着一高大的身影。

“凡人之躯,竟不满足于百载之命,甘心沦为怪物,可悲。”眼眸的主人喃喃自语,转身离去。

……

昏暗的楼台上,一白衣男子静立。

“雨凌晨,见着他了没?”

白衣男子耳边的黑点亮起了绿光,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

“没有,现在暂且不打扰他,我要先解决一些小问题再说。”

……

酒吧门前,笼韬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一定是硌到石头了,流了点血。”摇摇晃晃的向家的方向走去,“刚好像做了个梦。”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