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尼茵

尼克斯手里攥着劳伦斯的最后一根烟,还没来得及点着,夜晚仿佛从来都未如此漫长过,四个人在客厅,安静的有些让人脊背发毛,艾米丽似乎想说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但找不到插嘴的时机。

尼克斯从嘴里吐出最后一口烟,将已经攥的发瘪的眼底从窗外扔了出去。

“长官是不会背叛我们的。”

“得了吧傻小子,说到底这根本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们都被利用了。”欧根说。

“不可能,长官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隐瞒马歇尔的事情,这可能只是他主意的一部分。”

“醒醒吧,他曾经背叛了我们两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吗。”雪莱摇了摇头。

尼克斯攥着拳头,雪莱闭上眼,低着头,没有去看他,欧根也将头靠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会澄清这件事的,我们一定冤枉了他。”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其实就连尼克斯自己心里都没有多少底气,他双手微微颤抖,紧攥的拳头很快就没了力气,欧根的呼声整个房间都能听见,他并没有睡,只是生气,或者是在懊悔。

就在三个人还陷在无言的沉默之时,尼克斯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宛如万里晴空下的一声霹雳,艾米丽明显因为突来的声音抖了一下身体,欧根睁开眼,看着尼克斯腰间的手机,雪莱也愣了一下。

尼克斯就像是看见了希望,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看见这串号码的欧根却淡定不下来。

“给我!”

欧根命令道,接过尼克斯递来的手机。

“欧根?”

是劳伦斯的声音,音色还和之前一样,但却没有之前那种平淡的感觉,就像是刚从地狱边缘回来一般的沧桑感让欧根消去了本该有的火气。

“雪莱已经把一切都说了,你还有什么要和我们解释的吗,或者你已经默认了你对我们打得那些小算盘。”

对面愣了一下,久久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偶尔传来呼啸的风声才让人听出他现在是在外面。

“说话啊你这家伙,不敢了吗。”

“我没有不敢,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解释,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们或者坑骗你们的事。”

“你这样还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你是不是有点太小瞧我们了劳伦斯,把我们当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电脑。”

“什么?”

“我在情报局的电脑,那里面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东西,看了那些东西你们会明白,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现在要挂电话了,我现在有个不得不去见的人,能拯救你们和整个海尼茵的人。”

劳伦斯挂掉了电话,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叼着一直已经皱巴巴的烟卷,抬起头,看着沉浸在夜色中,那幢没有一点光明,已然杂草丛生的别墅。

“怎么办,我们真的要相信他么。”雪莱来到欧根面前。

“不知道,但如果艾萨还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骂我们是废物,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不休。”欧根将手机扔回到了劳伦斯手上,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我想我们或许真的是废物。”

他将头转向尼克斯。

“你呢,你还愿意相信劳伦斯那个混蛋?”

“我会去,我相信长官。”

欧根笑了笑,他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艾米丽想来搀扶,却被他拒绝,他挺直了腰板,站在地上,矮小的欧根,被外面的月光,拉长了一道影子。

“我不相信劳伦斯,但我也会去,为了一切的真相,为了只属于露,只属于我们的乌鸦。”

欧根的眼神里,此刻终于有了光,在海尼茵漂泊的十八年,欧根还是第一次,能够如此坚定,一向随遇而安的欧根,似乎在一夜之间成长,这个发育不良的少年,终于有机会,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羽麟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面对着这夜色,湖面已经结起一层薄薄的冰,那只翠绿色的长笛,系着一撮红色的流苏,黑色的大衣下那只墨绿色的玉佩若隐若现,他端起笛子,独自吹了起来,带着一股东方的神秘声音,若不是此刻已没有行人,或许他的笛声,能引得不少人驻足。

一切都是那样的和谐,除了他身边那只在孩群中早已不再流行的玩具小熊。

“你把你的长发剪掉了?”

玩具小熊里不可思议的发出人声,虽然带着一股强烈的电流声,让人不禁有些怀疑声音的真伪。

羽麟停下了笛声。

“嫌麻烦,就剪掉了。”

之后两人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还不打算拆穿我么?”艾萨声音很小,但不难听出他言语中带着的愧疚,羽麟却也没说什么,仰着头,对着夜空长叹一口。

“我要是在这里拆穿你,你就会因此解脱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现在的你就太自私了。”

“我清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也不打算因此让你们原谅我。”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稳重的家伙,但你这次做的事简直太让我失望了,把执法者引到欧根身边,让他身受重伤,如今还带着他们陷入窘境,告诉我,你是不是疯了。”

“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欧根那个臭小鬼,所以我必须得拿出点东西,打消他和劳伦斯合作的念头,他还太年轻,有些事情没办法衡量轻重,露我们自己可以救,没必要非要依靠那个人。”

艾萨的语气如此的平静,静的湖水激不起一丝波澜,今晚罕见的没有多大风,也没那么冷,只是缺少路灯的夜,落寞的让人发寒。

“我本以为我做的足够天衣无缝,但我没想到,也有点好奇,雪莱本应该来的更早,你也……”

“不管发生了什么,别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你就是这一点,才总是让你与别人显得格格不入。”

艾萨没有反驳,他的身体僵硬的愣在那里,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继续耍着你的小脾气,不愿意去面对他们,哪怕是一句没有原谅的道歉?”

“不,他们一定会原谅我,只是那样的话,我只会更难受,更加难以面对他们。”

“你是个混蛋,但也是个聪明人,但这并不可耻,因为你是个人。”

羽麟不抽烟,但他总会随身带着火柴,一部分是为了不时之需,另一部分,他喜欢燃起火柴那一刻的感觉。

他随手抽出一根,然后熟练的让火柴整根燃起,那火不大,又燃的很快,但出来的火,却给人一种燃烧木头的原始味道。

“你是想?”

艾萨似乎听出了羽麟的画外音,羽麟没有回答,重新吹起他的笛子,在湖水中间,漾起一丝涟漪,安静的长椅,孤独的落在湖边,上面还带着淡淡的余温,却又很快消散。

情报局的办公场所,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这里值班,现在是五点,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换班时间,耀眼的白色炽光灯将整个房间照亮。

情报局分为好几层,在三楼,不少的办公室的墙壁都是透明的,无论是从里还是从外面都能看见对面的景象,虽然快到换班时间,但还是有不少人在楼层里奔波。

“尼克斯,你不是请假了么。”

尼克斯穿着正规的情报局制服,笔挺的走在情报局里,一个抱着不少文件的女人看见尼克斯似乎有点惊讶,她不禁问道。

“我今天上班,已经和指挥官请示过了,不过他叫我提前来一会儿,说是厨房的管道出了问题,希望我找一个修理工解决一下。

尼克斯估计将声音放得很大声,还勉为其难的苦笑一声,女人朝他身后看了看,一个带着破旧帽子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羞涩的低着头,但不难看出他脸上有机油的痕迹,还有很多旧伤,在他右边的脸颊上,贴着一张发黑的创可贴。

“是这样的么,厨房的下水管的确有点不好用……”女人看上去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跟在尼克斯身后那个羞涩的男孩。

“我病才刚好,指挥官就让我去做这种事,他可真不会同情别人,不麻烦别人比他多打一个电话都难。”尼克斯不满的抱怨着,还时不时朝女人展示腰间别着的枪,一般休假的成员是不允许配枪的,只有经过允许恢复岗位之后才能得到配枪许可。

“你该庆幸他现在还没来上班,不过你找的这个修理工年纪可真小。”

“现在这个年代,那里能让所有人都上的起学,像他这样刚学会走路就得去挣钱吃饭的,在海尼茵可不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