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君不似
晚萦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可今天知道了慕云平要来,就怎么也睡不着,而且在深秋的天气里竟然越睡越热,睡着睡着就把被子踢到了一边。
慕云平轻轻地把被子拉过来替她盖上,她一脚踢开,又盖上,又踢开,反复好几次,晚萦一脚将被子踢到了地上。慕云平也不恼,捡了起来,连带着被子,他的整个人也压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牢牢的制住。
“别闹了!”
晚萦猛的睁开眼:
“谁跟你闹,我不要你管!”
慕云平笑道:
“朕不管你谁管你。”
“谁管都不要你管。”
晚萦伸手抓起旁的枕头就要打过去,谁知慕云平先她一步,将那枕头一把揪住向外一扔,“砰”的一声,花几上的那盆硕大的菊花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晚萦和皎皎以为慕云平和晚萦打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进来,却见慕云平把晚萦压在床上,地上躺着一个枕头和满地的碎土压着那株白菊花,旋即又红着脸笑着出去了。
晚萦见那菊花被歪着脑袋压在碎土里,心疼得要命,那么珍贵的一盆菊花!
晚萦开始没命的挣扎起来,头发也乱成一堆把眼睛都挡住了:
“让开,我的花倒了!”
“不过是一盆菊花而已,死了朕再给你找一盆。”
晚萦隔着发丝瞪他:
“你能给我这么大这么好的一盆吗?让开!再不济你得叫人赶快来把它从地上弄起来吧!”
可慕云平却似笑非笑的靠近她的脸,他的呼吸一冷一热的隔着发丝在她脸上交替,喷在她脸上像煮茶时茶嘴里冒出来的蒸汽,他望着她的眼睛:
“你这么紧张这盆花,到底是因为这盆花好而紧张它,还是因为送这盆花的人是慕云时?”
“你胡说!你自己不端正倒来怀疑我。”
慕云平随即笑起来,重重的吻了一下她的唇,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取悦了他,他压着她的手慢慢的抱着她,说:
“原来是因为这个跟我闹呢!听说你上午去找我了,你看见……”
“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也没去找你。”
“百越过几天有使臣到访,实际上还是想看看他们的公主在宫里生活得怎么样,再怎么着,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你说是不是?”
晚萦有些阴阳怪气,横着眼瞪他:
“是啊!皇上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臣妾哪里说得上什么‘是不是’的,甭管‘是不是’还不是皇上说了算,‘是不是’的横竖都是皇上占尽了便宜。”
她去推他,却被慕云平捏住了手,他翻开她的手,却发现晚萦手心里有一排四个月牙形的伤痕,慕云平“咦”了一声,将晚萦的手慢慢合拢成拳,四个指甲刚刚好的掐在那四个伤痕上,一丝不差。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晚萦迟疑了一下,有些结巴的回答道:
“这,只是一次不小心被指甲掐的。”
说着,把手缩着收回了被子下面。
见晚萦缩回了手,他也不再多问。
慕云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只觉得指尖滑腻,软香阵阵,令人心神驰荡,身下的人娇美温软,正是温香软玉在怀,他低下头去,在晚萦的唇上啄了一下,晚萦没动。
身没动,心也没动。
晚萦能来访,许倾城是万万没想到的,自从上一次许倾城求晚萦引荐被拒后,心里到现在也耿耿于怀,可今天她陪着慕云平再勤政殿呆了一个时辰的事儿还是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风卷残月的在宫里传了个遍,甚至被添油加醋的被绘声绘色的宫人的嘴里流传着,像是什么许修仪已经被临幸很快就要升妃位了之类的,许倾城虽然知道那是不实的,但是她并不去解释,因为这解释对她没有任何的坏处,况且,她也很想好好的惩治一下芸妃这个高傲的自以为是的女人,也让她知道知道她也并不是皇上心里独一无二的人。
此番相见,许倾城自然有些自得,自觉身价倍增,说话也扬眉吐气起来了,她抿着红唇,伸着手吹着指甲上刚刚涂的蔻丹,见着晚萦进来,不甚尊敬的行了个礼,于是就又站着把手在空中甩,想要早一点将手甩干,可以早点儿去试戴一下皇上最新赏赐的手钏儿。
面对着晚萦这个不速之客,许倾城显然没有多大的心思去招待,她斜倚在桌角边儿上,抿着红唇,笑得如同清晨院子里的玫瑰,月色隐隐笼在她身上,脸庞白得如同象牙,她问:
“娘娘来这里干什么?只怕我这合欢殿太小,承不起娘娘的大驾。”
晚萦也不理她,径直走了进去:
“让你的人都下去,本宫有话单独要对你说。”
“娘娘能有什么话对我说的?直说好了,何必弄那些有的没的,我和娘娘之间还能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晚萦哼一声,侧着头笑着问她:
“你确定吗?要不本宫现在就让人把勤政殿后殿花瓶里的纸团拿出来?”
许倾城遽然抬首,双手颤抖着抄在了一起,脸色也“唰”一下变得惨白,比雪还要白,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恨恨的说了一声:
“都下去。”
踢踢踏踏一阵脚步声过后,屋子里瞬间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了晚萦和对面惨白着脸的许倾城。
“你想怎么样?”许倾城震颤着问,把一只手的食指放进另一只的指腕处狠狠的擦着,那本就未干透的蔻丹被擦在了手指上,拖成了一团一团的,好像是刷在门上的红漆被人的衣服蹭了一下似的,难看得一塌糊涂。
“那是什么药?”晚萦问,“你可别告诉我,那是什么强身健体的良药,你要是不说实话,那我就只能请你和本宫一起去见皇上,说你要谋害天子。”
许倾城随着晚萦的话,身体开始颤得像风中的树叶,她开始疯狂的擦起指甲上的蔻丹,眼神像是一只见了猫的老鼠,随时准备着奔散逃命。
晚萦笑得神秘莫测,她伸出手晃了晃:
“果然被我猜中了,你果然想谋害天子。”
说着,沉着脸“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把桌子上的茶壶茶杯猛的一下扫在地上,“噼噼啪啪”的碎了一地,晚萦指着许倾城的鼻子说:
“好啊你!胆大包天,吃了豹子胆了你!本宫现在就去告诉皇上。”
举步就往外走,许倾城早就被吓得面无人色,像被人抓住正在偷腥狠揍了一顿的猫儿,脚底寒气隐隐上涌,手也不住的互相摩擦着,擦得红色的蔻丹被擦得满手都是,刚刚那一点儿自得意满的气息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几步追上晚萦拖着她秋月兰花的月白绸衫子衣摆就跪了下去:
“娘娘,求您,不要去告发我,只要您放我一马,我愿意给娘娘您当牛做马。”
晚萦顿住,直直的立在那儿,不转过身来,也不动。
许倾城死命的拖着她,手指抓得紧紧的,都泛了白,蹲坐在地上痛哭,待她哭得噎下了声去,晚萦才堪堪转过身来,慢慢的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拿着手绢抹了一下她的泪水。
竟用许倾城意想不到的温柔嗓音说:
“我怎么回去告发姐姐呢,姐姐怎么说也比我先来这里一步,哪有妹妹不懂规矩诋毁姐姐的呢!”
许倾城原本想的是先暂时稳住晚萦,然后自己再偷偷的把花瓶里的纸团拿出来,都怪自己当时太紧张了,一时疏忽大意,不想被人抓到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却没想到晚萦竟然会这么温和起来,她一时摸不着晚萦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心里还像打鼓似的,“咚咚咚”响个不停,扯出自己挂在腕上手镯里的绢子开始擦泪,边擦泪边拿眼睛觑着晚萦的脸色,生怕晚萦一个不乐意就跑出门去告诉慕云平她要下毒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