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山在

一个月后,婚礼如约而至。

尽管新娘多么不情愿,还是在喜婆的教导下,饰妆,穿凤冠霞帔,行礼,乘一辆奢华的马车绕城一周,最后送入永景王府,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这场婚礼声势浩大,满城皆知。市井之人无不赞叹永景王夫妻二人感情深厚。

可实事,哪有市井传闻那么简单?

洞房红烛渐渐暗了光晕,火苗跳动,映照着新妇的影子在墙上晃动。房内熏香缭绕,风轻云静静地坐在床沿,复杂的凤冠霞帔压得她很累,又忙了一天,她只想睡觉,可,怎么也不敢睡。

这里,太陌生了。

一阵风从门缝中吹来,带了浓郁的酒香。

景嵘缓缓地关门,走来,不知道在桌子上放下了什么。

空旷的寝屋,又只有他们两人。

风轻云心跳得厉害,连脂粉也遮不住脸上的红晕。

“一日不进食,怕是饿坏了吧,过来吃点东西?”景嵘笑着道,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听声音,似乎没有一点醉意。

风轻云闻言,的担心终是多虑了,她还担心景嵘就一喝多发起酒疯对她干了些什么不好的事。

她悄悄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腹部,这一日很忙,早到晚没吃一口东西,现在可是又饿又累。

没想到,这个景嵘还挺贴心的。

二话不说,风轻云掀开红盖头。不顾礼节地坐在桌前大口吃了起来。

景嵘看着她,目光渐渐停住了。

仿佛她所有的动作都放慢了,她狼吞虎咽的动作全部映入景嵘的眼中。羹汤氤氲起来的水雾笼罩在他们之间,朦胧中,风轻云修长的睫毛沾了点水汽,红唇也被羹汤染掉了颜色,变得淡了。

于一片朦胧中,她更像出水芙蓉。

“你看着我干嘛?”风轻云被他看得发毛,狠狠瞪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

一双温润,一双明亮。

景嵘看着她生气小老虎的模样,含笑而不答。

风轻云放下了碗筷。

“你不会下了药吧?”无数种在戏折子上看来的想法涌入风轻云脑中。

景嵘这人,这么好心给自己送吃的,自己可不能大意。

可,自己已经吃了这么多。

风轻云欲哭无泪。

景嵘听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失声而笑:“你想哪去了?”

说罢,拿起碗筷优雅地喝了一口羹汤。

“没下药。”

“那就好。”风轻云嘟囔了一句,仿佛卸下千斤重鼎。

景嵘似乎听见了她那句小声的嘟囔,心想这女子怎么这么多怪想法。

“既然没下药,继续吃?”

“不了。”风轻云再饿,也不打算吃了。

“不吃便算了。”景嵘无所谓,却故意说得惋惜:“只可惜这晚膳,尤其是这羹汤,我府上的人可是准备了整整一日。”

风轻云佯装没听见。

“罢了,我今日也累了。”景嵘说着,脱下亦是繁琐的喜袍:“红盖头你自己也揭了。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入宫拜见皇后。”

说着,景嵘躺上了床,盖好了锦被。

“喂,我睡哪?”

景嵘没有睁眼:“你我已是夫妻,你说睡哪?”

风轻云看了一眼床榻,沉沉吸了一口气:“那我睡书房。”

“书房?”景嵘道:“我的书房可没有软榻,你确定?”

还未等他问完,风轻云已经开门出去了。

永景王府的大堂已重归于静,宾客们都已经走了。

风轻云这才觉得,这么大的永景王府,比皇宫还要安静,静中,莫名地却比皇宫还危险。

清早,风轻云被树上的云雀吵醒。

永景王府树多,且多是百年大树,根粗叶茂,夏天时整个永景王府都是一片阴绿,清凉至极。

只是鸟雀多,一到清早就吵个不停,叫人偷不得懒觉。

趴在桌上一夜,风轻云全身已经酸痛,动一下,关节就痛一分。她以前从未受过这样苦,只觉得不悦至极。

她伸了伸肩,一件玄色加绒披风掉落在地。

难怪一个晚上一点也不冷。

风轻云看着那件披风,愣了几息,心中莫名的,说不出滋味。玄色是皇帝王爵才能用的,这件披风想也是景嵘给她披上的。

他对自己这么好干嘛?不过政治联姻,事前谁都不喜欢谁啊。

她捡起披风搭在椅背上。然后缓缓站起,缓了许久,才觉得整个身体好了一点。

该去梳洗拜见皇后娘娘了。

这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书架旁,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

“你怎么也在这?”风轻云欲哭无泪:“你不是睡了寝殿么?难道你更喜欢睡书房?”

“我只是来书房找文书。再说,这是我的府邸,我想去哪就去哪。”

景嵘没有看她,随意在书架上拿下一卷书卷,翻了翻,又放了回去。

风轻云无话可说。

“你去梳洗吧,等下和我一同入宫朝拜皇后。”景嵘向她走来,站在她面前,把她全是打量了便。

刚刚睡醒的风轻云好看不到哪去。昨日她太困了,那些发饰都没卸就直接睡了,发髻松散,发簪歪斜,连穿的衣服还是红色的婚服。

“我知道我现在丑,你也不用这么挑剔地看我吧。”风轻云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你知道就行,好好打扮。新妇面见皇后仪容要得体。不要像以前那样了。”景嵘淡淡地说道,嘴角那抹微笑忽明忽灭。

“以前我怎么了?你若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你去娶几房侧妃啊,我绝不拦你。”风轻云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依着誉国规矩,凡是陛下赐婚的男女,要在新婚第二日面见皇后。男方只是象征性地参拜,女方就不同了,需要跪着聆听皇后的教诲。

所以,景嵘拜见完皇后就匆匆去了御书房议事,只留下风轻云一人跪在皇后面前听教。

皇后平日里也不是严肃的人,至少在风轻云嫁给景嵘之前不是。

可今日,皇后穿了玄色宫装,大气端庄,威严无比,不愧为一国之母。说起话来引经据典,长篇大论。

风轻云本就全身酸痛,这一跪两个时辰,站起来的时候几乎都走不了路了。

说教完,皇后恢复了以往的和蔼可亲,见风轻云行走一瘸一拐的,不由得担心,于是问道:“你怎么了?景嵘对你干了什么?”

皇后说的干了什么,自然是男女之事。风轻云勉强听懂,却尴尬无比。

能干什么,睡了一夜书房,还是趴着睡的,能干什么?

“额……昨夜睡得不踏实,膝盖着凉了,今早有些痛。”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面容窘迫,一看就是说谎,但皇后也不准备再问,于是就说太后相见她,让她去见了太后。

太后见着风轻云回了娘家,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吩咐了几个姑子嬷嬷准备好午膳和晚膳,又拉着她聊了很久。

“你和景嵘啊已经是夫妻了,就算你不喜欢他,你也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

“景嵘是我大誉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嫁给他,不亏。”

“哎哟,哀家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子孙女啊……”

“轻云,你加把劲啊……”

“……”

于是说到了戌时末,风轻云才坐上马车独自回府。

她本想骑马的,没嫁给景嵘的时候她回乾安王府都是骑马,可现在,只能做这个慢悠悠地马车了。

心中越想越不舒服,再加上太后和她唠叨了一天景嵘怎样怎样好,她捏紧了衣角。

她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个女人都期待嫁人,期待洞房花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