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记事
顾惟给的聘礼像是把他的全部家当送过来了,珠宝首饰倒没什么,难得的是名画古迹都是失传已久的,看来这些年,他积累了不少身家。闻月也有点想不通,顾惟只身在外怎么办了那么多事情…
闻月没有双亲,阮府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被接来来府里暂住,操持婚礼的事宜。阮成歌也过来帮忙。
阮尚书令对闻月表达过顾惟是良配的意思,这几天见到顾惟把礼节都做得很好,越发满意起来,又是夸他送来的茶叶香,又是夸他长的相貌堂堂,闻月都开始怀疑,就算没有先皇的赐婚,没有章栩的求婚,阮尚书令也会把她嫁给顾惟。
“月儿的婚事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外祖母慈爱地看着闻月和阮成歌,说:“就是成歌…还没着落…”
闻月偷偷瞄一眼阮成歌,试探着说:“若是有对姐姐好的、人品好的男子,但是身份不够尊贵呢?”
倒是外祖父先回:“我们不看重身份,只要是个正直的人,对成歌好就行了。”
阮成歌带着羞瞪了闻月一眼,闻月在心里放下了石头。俞树声年纪轻轻已经立了不少战功,这次被封了少将军,前途无量,但是比起阮家这样的高门世族还是差了一点,闻月看得出来俞树声是可靠的人,难得的是对阮成歌痴心一片,这一个月来,阮成歌也渐渐打开了心门。现在过了外祖父这一关,就妥当了。
腊月初九日,霁宁县主和昇王爷成亲,从此就是新任的明国公和明国夫人。
闻月这一个月忙碌的事情太多,没有空暇的时间去想成亲这个事情本身,对她自己而言是什么变化。现在,穿着一身大红色婚服,坐在镜前,任人给自己打扮,换发式、挑首饰、打上胭脂,闻月抿上红纸,明丽清雅的脸上多了几分惊艳和艳丽,今日过后,就是夫人的角色、是当家主母,闻月终于开始在心理上试着接受新身份。
她没有这么轻易忘记顾忱,但是他已娶、她新嫁,把前尘旧梦念在心头上,只会伤害对方,也伤害更多人。她学着封锁起来。
盖上了红盖头,持着红绸被引出门外。婚礼是在王爷府举办的,过两日再回到明国府。毕竟是两个身份极高的人成亲,皇太后亲自主持婚礼,皇上、皇后和一些皇亲国戚都来参加了仪式。
拜过堂,闻月被送入洞房。
婚房安静,只有红烛灯油的噼啪噼啪声音,外面下了雪,全福嬷嬷笑着大声说:“下了雪,新郎新娘到白头。”话音刚落,又起:“新郎入洞房。”
顾惟推门进来,似乎是拍了拍身上的雪,才走过来。顾惟在闻月的身旁坐下,全福嬷嬷往床上撒了花生、枣子,嘴上念着喜庆的祝词。喜称交到了新郎手上,顾惟掀起盖头,见闻月一身红装,画了精致大气的妆容,与平日很不同,像是另一个她,好不美艳动人,顾惟执着喜秤愣愣出神了好一会,直到全福嬷嬷再次唱起祝词:“夫妻共饮合卺酒,幸福美满到永久。”他才回过神接酒,一杯递给闻月,喝了交杯酒,终于礼成。
只剩下两个人在房里坐着,安静中只有灯油的噼啪声,气氛有些尴尬。
“饿吗?”顾惟问。
“饿。”
过了片刻,几盘小菜端了进来。顾惟陪着闻月吃了一会,气氛就自然了许多。
“今晚先这么睡吧,等到了明国府你可以自己住一个院子。”顾惟说。
闻月吃下一块鸡肉,点点头,说:“好。”
顾惟见她一边扶着头冠一边吃东西很是辛苦,不由浅笑,站到她身后替她卸下头冠,又卸了步摇金钗,显然是第一次研究女子的发饰,动作十分笨拙,但是下手很轻,闻月丝毫没有皱过眉头,一头乌黑长发披散下来,显得更加温柔,闻月笑着说:“舒服多了。”
梳洗过后,已是子时。
闻月睡在里侧,顾惟在外侧。想起来,他们有几次风餐露宿,就是这么躺着,当时情况比较危急,就一起聊风光景色或者奇人趣事来打消忧虑,像朋友像战友,没想着成了夫妻。也许是太累了,不过半刻两个人都沉沉酣睡。
第二天闻月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枕侧的人已经起了。闻月低低咳嗽了几声,没有想到顾惟还在房里,听到声音走过来,从桌上的茶壶倒了茶,递给她。
“最近见你经常咳嗽,过几天请阮成歌替你看看吧。”
闻月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己经常咳嗽,大概是最近太忙了,喝下了茶,窘迫地道:“好。我今日应该是起晚了…”
顾惟不以为意,手上自然地把茶盏接过去,说:“府里没有长辈,不用晨昏定省,你几时起都无碍。”
闻月起来梳洗,顾惟便去书房了。昨天夜里披着红盖头,后来睡得早,还没有看过房间的全貌。这是皇上给顾惟准备的王爷府,陈设一应俱全,但是因他常年不在,装饰很简洁,为了装扮婚房才添上些喜庆的物件,房间另一头有书架,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本书,刚才顾惟应该就是在那看书。
今天是去皇陵祭拜先皇和明德太后,然后再去祭拜闻月的父母。
到了晌午回府,两个人一同用过午膳,闻月躺着午休了一会,顾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闻月醒来的时候,顾惟才捧着账簿和一个匣子进来。
“账簿里是父皇为我置办的一些产业和这次领兵的赏赐,还有一部分是我这些年名下的产业。”顾惟一一摆开账簿,又打开匣子,里面有一些房契、几把钥匙和几个令牌,说:“钥匙是府上库房的,这些是商铺的地契,还有平涯、南樟、江越、恩北几处的房契,你也见过竹楼,我住的简陋,但是这几个地方风景好,可以偶尔去住一住。令牌你留着慢慢看,有需要的便拿来用,这些都交给你了,想几时看都行,今天先好好休息吧。”
闻月略略看了一遍,大概记下是些什么,倒是对几处房子有兴趣,“你那竹楼我觉得很好,清新幽静,下雨的时候在回廊下坐着,身体和心里都舒畅。其他的几处一定也不错的。”
顾惟见她喜欢,淡笑着说:“南樟是木房子,在湖边,夏天去可以看到一池荷花,或者秋天去,是满池的秋叶倒影。水乡江越,白墙黑瓦的楼房,旁边住着很多邻居,傍晚的时候炊烟袅袅,门前是窄窄的水路,每天商贩划着乌篷吆喝着往来,这一处最有人味。还有…恩北房子在北部山上,冬天下了雪,在屋子里生火,有时候出去狩猎,还可以烤肉吃。”
闻月越听越心驰神往,笑说:“你这些年可是踏遍大江南北了,这几个房子太让人想往了。”
顾惟不加思索,说:“天气暖和便可以带你四处看看了。”
闻月没想到成亲有这么好的事情,小时候自己只能跟着父母,但是印象不深,后来也只在京师附近或是封地逛一逛。现在有顾惟在,她倒是去哪里都便利了,于是面带笑意地点点头,道:“好,谢谢你,顾惟。”
“你不用谢我的。”顾惟不咸不淡地说着。他一直表现得很有分寸,不越过朋友那条线,怕她觉得唐突,怕破坏现在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