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开处凤凰落
东风阵阵,滚滚奔腾的浩江水上,一艘描龙画凤的大红喜船正艰难的前进着。
船内非常颠簸,除船员外,众人俱呆在舱内。忽有一穿紫衣的婢女从一舱门内冲出,扶着木墙,又跌倒了三四次,摇摇晃晃的勉强来到了另一舱门前。那婢女擦了擦眼泪,便开始扣门,可却无人来开门。婢女急的眼泪又冲出了眼眶,抬手拍的声音更大了,嘴里还喊着“节度使大人,芙湘公主吐的厉害,赶紧找个渡口,停泊片刻吧。”
门内依旧无人应答,婢女只得扣了再扣,不停的恳求着。
船又被浪头打着了,剧烈的摇晃着。婢女一个站不稳,便摔倒在地,还没等船平稳些,她便挣扎爬起,抓着门把,艰难的喊道“节度使大人,芙湘公主再吐下去,只怕就不好了!”
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个身着官服,腰缠白玉带的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杵着羊毛节杖,也是气喘吁吁的。
婢女赶忙跪好,道“节度使大人,这船实在颠簸的厉害,芙湘公主受不住啊!”
那节度使皱着眉,便无奈的说道“这一路因为芙湘公主前前后后耽误了二十二天,这几天紧追慢赶的,还偏偏遇上了大风暴。”
婢女焦急的听着,那节度使又说“若是不能在三个月内到达帝国,后果将不堪设想,唉!我们实在耽误不起了。”
婢女一听,忙上前挪了两步,抓着节度使的官服,道“大人,芙湘公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也承担不起啊!”
那节度使为难的道“唉,那能有什么办法,只盼得芙湘公主再忍上六七日吧,否则我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婢女虽求了再求,可终是不能让船停留,只得赶回船舱,哭着向蓉湘公主说明了一切。
这芙湘公主,本名林雅兰,自幼便丧父丧母,她外婆也就是蓉湘公主的祖母便做主将她接来圣京,亲自抚养。这蓉湘公主本名陆夕瑶,本就是芙湘公主的姑表妹妹,加上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必多说。那芙湘公主更是一早便被老人家定了,要做蓉湘公主嫡二哥的媳妇,只是遇了国丧,还没来得及说媒下聘罢了。没想到却因一场战事,她二人稀里糊涂的成了当朝太后的女儿,还被封了公主。本以为是沾了嫡姐贤贵妃的光,却不想竟是代太后亲女太平公主出嫁和亲的糟烦事。
老祖母虽哭的丢了一整条命,奈何圣命难为,也是无力回天了,整日里靠着贤贵妃送来的千年人参吊着,也不知她姐妹登上喜船后祖母怎么样了,每每想到此,两姐妹就要哭上一会儿子。
最可怜的还要数陆夕瑶的嫡二哥,陆长情,他本就是个痴情种子,如今见心爱之人要嫁与他人,更是疯魔起来了,被家人关在房中,派了好些人守着。
林雅兰亦是每每想起她的心上人来,便要哭的起不来床了。
恰巧这两日,林雅兰估摸着八月十五,中秋快要来了。回忆着过往中秋佳节,守在外婆身边,与情郎说说笑笑,甜甜蜜蜜,如今却再也不能了,那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虽有蓉湘公主在旁开解,却仍旧是哭的几乎晕厥了过去。如今喜船又遇上大风暴,颠簸的厉害,她便更是受不住了,滴米未尽不说,还一连吐了两日。今天早起,更是不大好了,陆夕瑶实在没法了,便磨了守门嬷嬷半日,好说歹说,这才将林雅兰的侍女,紫英派了出去。
如今紫英回来,带来的却是这般消息。陆夕瑶又听见林雅兰呕了几声,便受不住了,冲到门前,却被五六个守门嬷嬷们拦了下来。陆夕瑶吼道“我要见节度使,我要见节度使!”
那些嬷嬷们边将陆夕瑶往里推,边说“公主快回吧,帝国规矩,未嫁之前不得见外男!”
陆夕瑶便道“如今人都不成模样了,还如何嫁人!或是放了我去,或是找来节度使,你们总要帮帮忙啊。”
嬷嬷们自然不肯,紫英与侍颜便帮着主子推挤,于是两方就这么纠缠起来了。所幸大风暴过去了,不然摇晃起来,只怕免不了磕磕碰碰。
林雅兰恍惚中听到有吵嚷之声,睁开眼便看到陆夕瑶不顾公主身份,正与那起子老嬷嬷们推推嚷嚷,便急得不行,奈何体虚,只能趴着床边,喊道“罢了~罢了~瑶儿,你快回来吧。”可惜她虽用了大力气,陆夕瑶却没有听见。她只好拍打起床沿来,急得咳嗽着,竟呕出了一大口血!血腥味也终于让门口的侍女紫英注意到了她。
紫英瞪大了眼,叫喊着扑向了林雅兰“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到了床前,她一面哭一面拿着手绢擦拭林雅兰嘴边的血,以及地上,床沿上的血。只听林雅兰虚弱的道“紫英,快扶我起来。”
紫英便忙站起身,扶起了林雅兰,又找了三四个枕头垫好。
此时陆夕瑶还在门口与老嬷嬷们吵嚷,到底是少了一个人,嬷嬷们力气又大,她抵挡不过,便被推了回来。
林雅兰叹着气,喘了一会儿,对紫英说“快,让夕瑶回来吧。”
紫英擦了擦眼泪,忙拉着陆夕瑶,哽咽道“瑶姑娘,我家小姐叫你好几遍了,你快去看看吧。”
陆夕瑶这才停了口舌之争,可又气不过,便瞪着老嬷嬷们道“若是芙湘公主有个什么闪失,我看你们该如何交差!”
其中一个嬷嬷便道“不劳公主费心,若是真个有什么好歹,我们自己领受就是了。”其他嬷嬷赶紧拉了那嬷嬷出来,只听门砰的一声,便关上了。
盯着紧闭的大红喜门,陆夕瑶的委屈便彻底涌了上来。她挣脱开紫英的手,对着门道“好歹大家也在一条船上相处了两个来月,我姐妹见你们都是有些岁数的,也没将你们当作过下人,该尊敬的地方尊敬,你们也是体会了的。你们若是有个什么不适,我们尚且还问问呢!如今我姐姐这般光景,你们竟然袖手旁观,如此冷心冷肺,可见这皇家的奴婢到底也只能是奴婢了。”
只听门外之前与陆夕瑶叫嚷的嬷嬷喊道“公主,等你下了这喜船,有的是日子体会什么才叫真正的冷心冷肺。”
陆夕瑶气的不行,捏着帕子,全身发抖,便听到门外有别的嬷嬷训斥那嬷嬷道“人家到底是公主,你如此顶撞,难道是不把圣上,太后放在眼里吗!”接着那说话的嬷嬷声音柔和的道“公主,切莫再闹了,若是和亲不成,只怕贤贵妃娘娘在宫中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陆夕瑶只得擦了擦眼泪,看着紫英,道“走,去看看林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