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开处凤凰落
且说那浩江水上,林雅兰魂归福命司之后,陆夕瑶的泪便如那断弦之珠,虽有侍颜安慰陪伴,却仍是与紫英一起哭了三天不止。加之连日奔波,又滴米不肯进食,终是挨不住,昏死了过去。
喜船在浩江水上,荡悠悠的前进着。随行送亲的人却乱作了一团。众人皆以为,这蓉湘公主亦是坚持不住了,因而恐慌起来。
有说:没想到这芙湘公主竟真的挺不到帝国去,如今蓉湘公主又不好了,还是赶紧遣人速去通知了圣上,太后吧,
有说:唉,那芙湘公主本就是一病秧子,原本太后也是有远见的,让她姐妹同嫁,便是死了一个,也还有一个,却不想这蓉湘公主也这般不争气,算了,还是先到了帝国在做商议吧,
有说:可不知这帝国是何意思,若是执意要两个公主,只怕王爷便不肯被放回来了,我看不如沿途买两女孩代嫁吧,
更有说:那还不如让陪嫁侍女代嫁的。
左右争执不下,只听一有年纪的节度使说“买女孩代嫁!亏你想的出一。若是被发现了,先说王爷不会被换回来,只怕我国边疆又要血流成河了!至于侍女,那更是不可,公主薨了,她们岂有不恨的!”
众节度使便问道“那您老可有高见!”
那老节度使便叹道“如今只得求神佛庇佑,走一步看一步了。”
虽然老节度使这般说,却仍有人放出侍女代嫁的消息,还胡诌了不少好处,以此来试探随行的侍颜,紫英。
侍颜听的消息,惊恐万分,细分析下来,如今紫英是不行的了,真要侍女陪嫁也只有她。因而心内打定了主意,若是小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便是跳入这浩江,宁成了这河神的鬼,也不能叫那些人满意!于是侍颜整日里守着陆夕瑶,或是叫名字,或是擦身灌水,只哭求着满天神佛保佑。
喜船上亦是摆起了香案,那起子节度使并嬷嬷们更是轮换着上香祈福。
且说那陆夕瑶昏迷后,竟听得林雅兰的声音,于是便寻声而去,一路直上六重天。果见林雅兰正满目心疼的看着她。因而心头一喜,也顾不得魂魄虚弱,便冲了过去,却不想竟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又因魂魄虚弱,竟喊不出声,只得干干的看着林雅兰。
只听林雅兰道“妹妹,才三日不见,你怎么变得这般憔悴了。须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人是终有一死的,或早或晚又各不相同,何必为了我这已死之人伤心伤魂啊。”
听的此言,陆夕瑶只坐在云雾中欲哭无泪。只听那林雅兰继续道“瑶儿,我来看你,也仅有这一次了。因而有些要紧的话,你须得谨记,切不能忘了。如今你的命运已然脱离了司命玉简,今后能得何造化,全凭你的所思所想所为!你须得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饭,纵使那天遇着了,也定是你之前付过的,或是往后需要付的。如今天下污浊之气太盛,我又恐你争强好胜,被心智所扰,今日便将这百花仙子所赠的红芙蓉分一瓣与你吧,也好助你看清世间污浊。往后,我便只能在这六重天上,看着你了。只盼着你能寿终正寝,便不枉我们姐妹一回了。”
林雅兰言毕,挥手作别。陆夕瑶便觉着身子被云雾架起,往下去了。不多时便听得侍颜的哭声“姑娘,你若是去了,我便一死,也要陪了你去。只求在轮回路上,你能记清奴婢的模样,叫奴婢依旧伺候着,便不枉我们今生主仆一场了。”
陆夕瑶便睁开眼睛,虚弱的说“好侍颜,我也不要你轮回路上伺候了,你便今生好好的服侍我吧。”
谁知侍颜听得陆夕瑶的声音后,双肩抖动,哭的更加厉害了“好小姐,你可算是醒了,若再不醒,我便准备好跳这浩江了!”
陆夕瑶忙抬手,一边轻抚着侍颜凌乱的双丫髻,一边问道“紫英呢?”
侍颜忙擦了眼泪,转头看着露出屏风的半张小床,回道“紫英姐姐,在那边呢!”
陆夕瑶便要挣扎起身,说道“快,扶我去看看。”
侍颜忙拦道“好姑娘,你且仔细歇着吧。紫英姐姐那边,我照看着就是了。”
陆夕瑶便摇头,叹道“紫英之于林姐姐,便如同你我,虽为主仆,其实早已成了姐妹。如今林姐姐将她托付于我,若她有个什么不好,我如何能对得起姐姐的在天之灵啊。”
侍颜只得扶着陆夕瑶走到了屏风后的小床边。恰巧紫英也醒了,正睁着眼失神。
陆夕瑶便轻轻拾起紫英的手,温声道“好紫英莫再伤心了。”
那紫英仍是盯着木墙,好半天,才道“姑娘不再伤心就是了,又何必来管我!”
那侍颜一听,便气道“紫英,你说话也得有些分寸,我家姑娘哭了三天,又昏了两日,怎么你这一说,反倒觉得我家姑娘不是伤心的了!”
陆夕瑶忙道“侍颜,你便少说两句吧。”
那紫英便落下泪来道“我知姑娘也是肝肠寸断的,但是如今我只想着早日去了,也好能追的上我家姑娘。”
陆夕瑶赶忙劝道“好紫英,你是不知,这两日我昏昏沉沉的,竟上了天上去。恰巧碰到了林姐姐,她告诉我,她本是仙子下凡历劫的,如今功德圆满,回仙宫,还得了百花仙子的照拂。”
紫英便转头,盯着陆夕瑶的眼睛问道“真的?”
陆夕瑶赶忙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不然我又是怎么回来的。林姐姐送我时,还说,如今她最惦记的便是你,要我好好照看你,还要我告诉你,若想与她再见,切不可动轻生的念头,否则若是以后你去了黄泉,她也无法管冥君要了你去伺候了。”
见陆夕瑶说的真诚,紫英便握紧了她的手,哽咽道“我信姑娘的话,以后一定好好的活着。只是如今我家姑娘去了,我老家也已经无人了。我想我家姑娘又将我托付了姑娘你,等下了船,我便不走了,就留在那边伺候姑娘吧。若是以后能与我家姑娘相聚,我也算是不辜负了。”
陆夕瑶忙笑道“如此,便是太好了!”
忽而船摇动了一番,陆夕瑶忙抓住床沿。待到平静后,便觉得全身虚弱无力,且又听的紫英肚子呼噜噜起来,便忙对侍颜说“侍颜,快,吩咐门口的嬷嬷们传膳。”
得知蓉湘公主醒了,还传了膳。一时间,节度使们只觉得神佛显灵,忙对着香案拜了再拜。
那专管膳食的嬷嬷恐蓉湘公主才醒,体虚,便煮了些养胃的小米粥端了过去。
陆夕瑶见只有一碗,便逼着紫英和侍颜一起吃了。因担心紫英不饱,陆夕瑶便让侍颜试探着再要两碗。那节度使们赶忙吩咐多做一些,左不过还有两日了,便又命令道,下船前全力满足蓉湘公主的一应要求。故而陆夕瑶便又得了四碗小米粥。
三人饭毕。侍颜便将这两天所听所知之事系数说了。陆夕瑶思衬了片刻,便让侍颜扶着她来到门前,便对着门外的嬷嬷们道“各位嬷嬷,如今我醒了,身体虚弱,心中更是烦闷。你们且将我哥哥叫来,我与他说会儿子话,也好舒缓舒缓。”
门外的嬷嬷们也是得了节度使的吩咐,可又不敢让公主见了外男,因而十分为难。便都看向了那个年长且说话温柔的嬷嬷,只听她说“公主,不是老奴不尽人情,只是圣命难为,还请公主好生休息,除了这见外男的要求,其他的都可为公主尽力。”
陆夕瑶看了看侍颜,示意她不要冲动,又转头对门外说“嬷嬷,我也不为难你。我只隔了门说上几句,不见他就是了。”
那嬷嬷想了想,便道“公主,稍等,待老奴去问问节度使大人。”
陆夕瑶忙道“嬷嬷请慢,你便直接请了节度使来,我自与他们说就是了。”
那嬷嬷便道“是”。
不多时,只听船舱外的过道里,传来了男人的脚步声。陆夕瑶笑着,对侍颜小声的说“待会儿,你别说话,只看我的。”
侍颜便点点头,心里知小姐有了算计,只是抿嘴笑着。
只听门外传来那老嬷嬷的声音,道“公主,节度使大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