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顾笑笑，回过身看地上的一大坨。
“欸，老头，咋办啊？掐人中弄醒他？”
“人中？”
莫乙古里古怪看了他一眼，凑到庞公初身边，捞起手腕摸脉。
寻摸了一会，老头说：“让他搁这儿躺一会吧，咱没那个能耐，直接弄醒可能会出意外。”
周顾点点头，拿脚尖戳戳庞公初小腿，有些担心道：“真没事？要不我叫秋菱出来看看？”
“别！”莫乙赶紧拦着：“正好让他睡会，在梦里多琢磨琢磨，万一醒来还想和那位姑娘打一架多麻烦。”
“成吧，那给他搬到阴凉处？”
老头还是摇头：“晒着吧，又不是大姑娘。再说老头我腿脚都不灵便了，这么重一人你搬？”
“那还是让他躺着吧。”
庞兄你这身肉起码五百往上，我没那个能耐。
辛苦你了……
回屋给莫乙搬出把椅子，倒了茶，拿了瓜果点心，俩人坐藤架下等。
氤氲的香气弥漫开来，周顾揭开杯盖抿了一口，乐呵呵请老头。
莫乙瞅瞅他，打算象征性地来一口，结果根本停不下来。
清绿透亮，茶香爽利，很适合这个天气喝。
添上茶，取了小半把瓜子在手里，他边嗑边说：“这是那定江楼掌柜送来的？”
“啊，叫徐恭，人挺好，见天送东西来。”
“我知道！”老头一瞪眼，放下瓜子壳扫扫手，没好气道：“人家可不是为你来的，说说吧，怎么解释的。”
周顾装傻：“解释什么？”
话说本来也没解释嘛，都是他自个在那联想，自己就演过一回戏，还被说是京城的纨绔子弟，不像好人。
吃亏。
“臭小子打马虎眼是吧？老头我这是想给你出出主意，不想娶人家了？”
老头石桌下一脚踹过来，踢到他胫骨。
周顾打打土，起身拉着躺椅走远些，在藤架边缘正对老头坐下。
你再打我啊~
挑衅地笑笑，周顾温和道：“在您老的认知里，娶公主是难事？”
“难道不是？”
莫乙手撑大腿，腰绷直，文将军附身，气势扑面而来。
夹杂着暮气和淡淡的烟酒味。
周顾咧咧嘴，很严肃地点头：“肯定不是啊，指不定哪天我还遇一仙女呢~”
那也不难。
难的自己根本遇不到啊。
还得看难在哪方面。
总之，自己心里也容不下那么些人。
“嘁。”莫乙不屑，鄙视他：“仙人？咱都不说冒不冒犯的事，你哪点比老头我强，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不看上我？”
周顾瞪大眼指着他，决定不骂他无耻，只是反问道：“那不是很正常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也只是说遇到，又没想着要演一段什么故事。”
莫乙其实挺想看臭小子狡辩，然后自己继续逗乐，最后让他哑口无言的场景，可惜呀，期待落空。
成自己干张嘴了。
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他拉回正题，催周顾：“赶紧的，捡重要的说，上回我也没忽悠你，燕王当年真在我手下。”
“啊？”
周顾麻溜起身，拉着躺椅靠近老头，满脸吃瓜表情。
“说说，说说，王子和将军，有没有延伸出喜欢同一个村庄小姑娘的情节？”
“滚蛋！”老头耷拉眼皮，不看周顾：“那小子刚跑到我手下还嫩的很，看着人畜无害，排斥杀敌，行军路过村子那叫一个和气，称的上一句好人了。
要不是后来遇仙，我都不敢相信他有那种志向。”
“哪种？”
难道是施救天下？我有一个梦想？
周顾从躺椅上起身，正经起来。
看他这举动，老头轻哼一声，原本就笔直的腰板绷得更紧。
“你多少能猜到些吧？还没真没错，他就是打的那个主意。
之前那个邝百首你见到没？那小子虽然也想征伐天下，但却是私欲。
燕垣不一样，当年燕国内乱外乱乱的很，他看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那个眼神哟，就真像疼到自己身上了。
天下大一统，让世人再也不会因为战争而痛苦，这追求如何？
所以老头我啊，原来也很敬他，不知道他是王之子时就敬。
后来……刚不说到遇仙嘛，他原来沉默寡言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根本不可能实现。但在看到那仙人翻江倒海，轻描淡写抹除连军士和百姓一起共十几万人的记忆后，就变了。
变得，即亢奋又古怪。
他只和我提过一句，说：人不服人，既然有仙，那便让仙来统治。
再之后他就不告而别了，老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话落，老头唏嘘不已。
周顾也沉默着，摩挲下巴。
想了想，他沉沉道：“这最后一句话，有点问题，可能更坏也说不定，不过志向远大，我佩服。”
莫乙摆摆手，赶苍蝇似的，说：“好了，我说这个的目的是让你长点心，万一燕垣要拆你们这对鸳鸯，就来找老头我，应该还能说上点话，知道吗？”
“知道知道。”周顾下巴轻点，胳膊肘搭在腿上，撑着脸，嘟囔道：“燕晞说她家老爷子和儿女关系都不怎么好，她也习惯那样了，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嘛~老头你没听过我家女侠的威名？几百进几百出皇城嗷，谁人能挡？”
老头疑惑，迟疑着猜测：“你这意思，是想私奔？”
周顾哼气，用一种看傻老头的眼神看他，很平和地解释：“我这叫私奔吗？光明正大好不好？”
“行行行，反正一个意思，你爱咋说咋说。”
说完，莫乙眯着眼茗茶嗑瓜子，不理人了。
这种情节就很气人了。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确有其事对吧？
臭老头，学得一手好拳。
嘿，想冲上去打吧，还打不过他，你气不气。
几个深呼吸压制住冲动，周顾盯着对面磕瓜子，一口一个臭老头，咔吧咔吧响。
不知多久后，反正太阳还没多斜。
算算时候，地上那位已经缓一阵了，不知道醒没。
周顾回厨房拿了小簸箕，把桌上的壳全收了，又换了壶茶，蹲到庞公初脖子边上，打算掐人中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