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爱丁堡中学后，陈洛将车停在铜锣湾附近的一条僻静小巷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脑子里快速梳理着关于菲莎基金和海棠的信息。

　　这个女人身份神秘，行事风格难以捉摸，既能游走于半岛酒店顶层的名流权贵之间，又能以基金代表的身份出现在中学校园。

　　仅仅依靠ICAC内部的资料和调查手段，恐怕很难挖出深层的东西，他需要一些“非正常”渠道的信息。

　　想到这里，陈洛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曹达华那标志性的大嗓门，背景音嘈杂，似乎是在麻将馆之类的地方。

　　“喂？阿洛啊？这么快又打给我？是不是搞不定那些女孩子，要达叔指点啊？”

　　“达叔，说正经事，帮我查个人，叫海棠。”

　　陈洛无奈地打断他，“明面上是东南亚富商干女儿，跟澳门赌场关系密切，还是菲莎基金的代表，我想知道她更多的底细。”

　　电话那头的曹达华沉默了几秒，背景的嘈杂声似乎也小了一些。

　　“海棠？”曹达华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这个女人不简单哦。听说她在澳门很吃得开，跟几个大叠码仔都很熟。

　　有传闻说倪永孝上位之后，部分洗不干净的钱，是通过澳门那边的渠道处理的，可能跟她有关。”

　　“菲莎基金呢？”陈洛追问。

　　“菲莎基金…”曹达华顿了顿，“搞教育的嘛，我的线人不熟。不过你放心，我发动下关系网，帮你打听下。有消息再call你。”

　　“好，谢谢达叔。”

　　“同我客气咩！”曹达华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腔调，“搞掂咗记得请我饮茶食包啊！最好介绍个靓女俾我识下！”

　　挂断电话，陈洛揉了揉眉心。他看了一眼窗外，决定去爱丁堡中学附近碰碰运气。

　　根据何敏无意中提到的信息，学校附近有家叫“学友记”的老式茶餐厅，是师生常去的地方，或许能听到些闲言碎语。

　　“学友记”店面不大，灯光温暖，弥漫着牛油餐包和丝袜奶茶的香气。

　　晚餐时段，店里稀稀拉拉坐着几桌客人，大多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和附近的街坊。

　　陈洛拣了个靠窗的卡座，点了个寻常的常餐，状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

　　邻桌的学生在抱怨功课太难，吧台后的老板娘正和熟客唠家常，一切都显得那么日常和平静。

　　吃完常餐，陈洛又点了一杯奶茶，打算再坐一会儿。

　　就在这时，茶餐厅门口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叫李德玉的女孩。

　　她似乎是来买外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保温桶，正低着头在柜台前点单。

　　她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径直走向吧台。

　　陈洛刚想打个招呼，却看到阿玉身后，悄无声息地跟进来了两个穿着休闲装男人。

　　他们没有看菜单，目光直接锁定了李德玉的背影。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步，而是用一种压低的语气开口：“李小姐？”

　　李德玉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惊惧：“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吗？”

　　另一个男人上前，隐隐挡住了她的退路，目光在她手里的保温桶上扫了一眼：“不用怕，我们老板想请李小姐过去谈点事，关于你奶奶的医药费。”

　　“医药费？”李德玉脸色更白了，“我我…我已经跟医院谈好了分期……”

　　“分期？呵呵，有些东西，不是分期就还得清的。”第一个男人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跟我们走一趟吧。”

　　茶餐厅里其他客人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但对方两人气场沉稳，一时间没人敢出头。老板娘握着抹布，欲言又止。

　　李德玉紧紧抱着保温桶，连连后退：“我不会跟你们走！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陈洛放下奶茶杯，站起身走了过去。

　　“阿玉？真巧啊，帮阿嫲买宵夜？”他自然地站在李德玉身边，目光平和地看向那两个男人，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寻常打招呼，“两位是？”

　　那两个男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插手，而且对方看起来斯斯文文，却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他们对视一眼，第一个男人眉头微皱：“朋友，不关你事，我们跟李小姐有些私人事务要处理。”

　　“哦？私人事务？”陈洛笑容不减，但眼神却冷了几分，“真巧，我是她表哥，她家里的事我都略知一二。不如说给我听听，看我帮不帮得上忙？”

　　他说话间，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却正好将李德玉护在了身后半步的位置。

　　“表哥？”第二个男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陈洛，似乎在打量他的底细。

　　陈洛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慢条斯理地抽出两张大钞放在吧台上：“老板娘，李小姐这份外卖我付了。顺便帮我叫辆救护车，说这里有人心脏不舒服，可能需要急救。”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

　　那两个男人脸色变了变。他们不是傻瓜，看得出眼前这个“表哥”绝非善茬，谈吐举止间透着一股狠劲。

　　权衡利弊之下，第一个男人深深看了陈洛一眼，又扫过脸色苍白的李德玉，最终冷哼一声：“好，李小姐，我们会再来找你。”

　　说完，两人不再纠缠，转身迅速离开了茶餐厅。

　　危机暂时解除，李德玉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陈洛，嘴唇颤抖：“陈…陈先生……多谢你……”

　　“举手之劳。”陈洛收起那两张钞票，对老板娘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没事了。”

　　他转向阿玉，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你阿嫲的医药费，是不是遇到麻烦？”

　　李德玉眼圈一红，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是高利贷…奶奶之前做手术欠下的……”

　　“我送你回去。”陈洛语气平静，不容置疑。

　　两人走出茶餐厅，夜色已深，小巷更显幽暗。

　　“刚才那两个人，是哪个帮派的？”陈洛看似随意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他们之前已经来过家里几次……”阿玉声音细微，带着恐惧。

　　很快到了那栋有年代感的唐楼下。

　　“我到了，多谢你，陈先生。”阿玉接过保温桶低声道谢。

　　“嗯。”陈洛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对面那栋楼。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二楼一个窗户后面，窗帘似乎极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一道模糊的人影轮廓隐约可见，随即消失。

　　不像普通住户偶然的动作，更像是在刻意观察。

　　是巧合吗？

　　陈洛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对阿玉温和道：“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他将自己的私人名片递给了她。

　　看着阿玉走进黑暗的楼道，陈洛才转身离开。

　　他没有立刻走远，而是拐进街角的阴影处，目光再次投向对面二楼那个漆黑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