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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战无可恋

琵琶剑歌 琵琶剑 3913 2024-11-11 16:30

  一次次追杀阻杀,一次次拼死搏命。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万个游侠巡狩会猎,究竟为了什么?

  其实,意在威逼郭解求和让步,原本无意闹成江湖浩劫,然后一动手,哪怕是你的人动我的人一个指头,则一发不可收。

  局势失控了,始作蛹者钟离杰也始料未及。

  要么只谈不打,要么只打不谈,边打边谈,正中缓兵之计。

  游侠们和郭家子弟真的死磕了,双方打红了眼。

  韩毋辟率领的万侠巡狩与郭解率领的铁血孤旅,双方对抗已是难解难分,陷入僵持,谁都想坚持到最后一刻。

  然而,梅花山庄的钟离杰可坐不住了,老狐狸没心思坐山观虎斗,这超出梅雪之计初衷,本来,只需乖乖奉献流星宝剑,万事倶休,皆大欢喜。

  而现在,铁片子也没看到,双方斗得你死我活,该如何收场?如果江湖斗争愈演愈烈,无法向长安方面交代。

  宫里已多次派人问责,毒豹宁成的脾气,钟离杰一想就头疼,每天醒来最怕收到密函,官报只是游民寻衅滋事,实则江湖暗流汹涌,官府压力越来越大。

  刻不容缓,钟离杰密函明谕韩毋辟:冲突已经持续两年之久,务必速战速决,不择手段,果断从事。

  然而,郭解的党羽活像滑不留手的毒蛇,凭借熟悉地形和悍勇狡黠凶戾,在河内郡这张无形大网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秋风过处,寸草不留……

  树大招风,人大醒目。

  郭解的传说,掩饰得再好,没有不透风的墙,郭氏豪族行踪一点点暴露,被无形而坚韧的大网越困越紧。

  钟离杰的猎犬鼻子,终于嗅到狐狸最浓烈的骚气……武陟!

  武陟码头,沁河汇入黄河的咽喉之地,隆冬时节,河风凛冽如刮骨钢刀,宽阔的河面,浊流湍急汹涌,大块浮冰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的咆哮。

  废弃的栈桥在呻吟,朽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几艘破败的旧船被粗大的缆绳系在岸边,随着浊浪起伏不定,船身布满青苔与冰棱。

  暮色四合,铅灰色云层压向河面,将最后一点天光吞噬殆尽。

  寒风卷起枯草雪沫,在空旷码头打着旋儿,死寂中,一股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如冰冷蛛网,悄然笼罩这片荒凉河岸。

  突然,废弃栈桥的阴影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类似夜枭鸣叫的短促哨音……这声音在风浪中微不可闻,像投入滚油的火星。

  “在那里!”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声音来自栈桥对面一片坍塌土墙之后。

  在声响的同时,无数身影从四面八方的阴暗处暴起:

  破船的船舱中,堆积如山的废弃货箱后,结冰的芦苇荡里,码头上那座孤零零的水神庙残破的窗棂……刀光剑影,瞬间撕裂了暮色!

  埋伏的几千游侠高手,如地狱涌出的潮水,积蓄已久的愤怒与必杀之心,猛扑栈桥!

  栈桥的阴影中,几十道身影如受惊的狼群,猛地窜出!

  为首一人,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短小精悍,裹在一件毫不起眼的灰褐色旧袄里,谁也不知道,这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鹰侠龙剑,郭解!

  没有丝毫惊慌,郭解掩护郭泉撤退以后,还想拖一点时间,拖延越久,侄儿越安全。

  此时,没有逼入绝境的紧张,也没有孤狼野狐的狰狞面目,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吓人,如同两点燃烧的鬼火。

  郭解反而掩护身边二十几名心腹死士,让他们安全撤退,兄弟们个个浑身浴血,伤痕累累,郭解不忍,必须让他们活着回去。

  现在,只剩下郭解单人独掌,居然连剑也没有,从来都是夺剑反杀。

  “韩毋辟,就凭你们这些土鸡瓦狗,也想拿你郭爷爷?”郭解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癫狂的笑意,身形在暴喝同时而动!

  快!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郭解猛地蹬地,脚下的朽木栈桥轰然碎裂,整个人化作一道扭曲的灰色闪电,并非冲向人少的方向,而是反其道行之,直扑前方人数最密集的扇形包围圈!

  这一扑,完全是违背常理,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惨烈!

  “七步鬼身法!”大侠周肤失声惊呼。

  只见郭解的身影,在扑出的瞬间,仿佛一分为三,三道模糊的残影,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分袭正面三名高手!

  那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腥风扑面,冰冷的杀意已刺入骨髓,未及反应已身首异处,精准斩杀,三道残影瞬间合一,郭解已从三人中间的空隙穿过,留下身后一片血雨腥风!

  “围死他!”白氏兄弟的怒吼如雷贯耳。

  两柄门板般的玄铁巨剑,一左一右,如同两座移动的铁门,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轰然夹击,剑风激荡,将地上的积雪和碎木卷上半空。

  郭解身形如鬼魅般急停而矮身,巨剑贴着头皮扫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郭解双足在泥泞湿滑的地面诡异一旋,竟从两柄巨剑交错的缝隙间,险之又险地滑了出去,同时反手一甩,几点乌光射向白老大面门!

  老大白金的巨剑回旋格挡,叮当几声脆响,竟然是几枚边缘磨得锋利的铜钱,深深嵌入剑身……并非郭解的暗器,只是随地乱拣,借钱打剑。

  老三白水、老四白火、老王白土剑法一个比一个快,五行阵的剑光铺天盖地笼罩郭解。

  “小贼敢尔!”瞯氏长老一声怒喝。

  他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郭解侧翼,十指箕张,指甲上的青黑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带着一股中人欲呕的腥风,直抓郭解背心要害!

  郭解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个狼狈却有效的“懒驴打滚”,避开那致命的爪风。

  青黑色的指甲擦着郭解肩头掠过,旧袄嗤啦一声被撕开,肩头皮肤,瞬间泛起诡异的乌青,火辣辣地疼!

  郭解就势翻滚,顺手抓起一柄尺余长的狭锋匕首,毒蛇般向上撩出,直刺瞯长老小腹,瞯长老怪叫一声,身形急退,枯瘦的手掌在匕首侧面一拍,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借力飘开数尺,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刀光剑影如同密林,将郭解一人围困在码头中央一小片泥泞的空地上。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濒死的惨嚎声、河水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周肤的折扇开合不定,每一次开合都带起锐利劲风,扇骨边缘的利刃如同毒蛇的獠牙,寻找着郭解周身的破绽。

  薛况的古剑则如同跗骨之蛆,招式并不华丽,却剑剑指向郭解闪避腾挪的必经之路,逼得险象环生。

  郭解身边死士全部撤退了,已战无可恋。

  绝对数量优势,顶尖高手的围攻,郭解化掌为剑,劈翻第二十多个菜农时,三五十名书生又合围上来,联剑成网,刚刚扫平,又有上百名樵夫手执长刀短斧,再次包围上来!

  郭解的锦袄已被鲜血和泥泞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身陷重围,动作依然如鬼魅迅捷,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眼睛,此刻,除了战意,更添上一丝凶兽般的霸气与倔强。

  “好汉不敌百手,猛虎难斗群狼,郭解,投降免死!”韩毋辟的声音如同冰冷剑锋,穿透了混乱的战场。

  韩毋辟挺立在远处一座望楼残骸上,青衫飘拂,虽然没有直接出手,郭解每一次试图突围,都尽收眼底。

  在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素白身影如同凭空凝结的寒霜,飘然出现在郭解前方数丈之外……弘农寒孺,隐世高人。

  已须发皆白,素袍在凛冽河风中纹丝不动,拢在袖中的双手,终于探出。

  那双老人的手掌,居然晶莹如玉,还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森森白气,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暴跌,连脚下浑浊的泥水也瞬间凝结成一片惨白的薄冰!

  寒孺双掌看似缓慢向前一推,动作凝重如山岳推移。

  没有呼啸劲风,没有刺目光华,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无声无息,跨越了数丈距离,瞬间笼罩郭解全身!

  郭解掏向怀中的手猛地僵住,一层白色冰晶,突然以恐怖速度从他右臂开始漫延,从手臂覆盖到肩头,直到胸膛和脖颈……冰晶所过之处,皮肉血管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仿佛连血液都被瞬间冻结!

  周身蒸腾的血气汗水,接触到那股寒意的瞬间,化作冰雾。

  郭解张着嘴,似想发出咆哮,却喷出一股血气:“冰河截脉掌!”

  寒流冻结了郭解的战意,冻结了经脉和生机,他僵立在冰冷河水,如同一尊正在被急速冰封的雕像。

  韩毋辟的声音斩钉截铁:“拿下!”

  几百条身影狼群扑羊,刀剑齐下!

  郭解的眼睛被冰晶覆盖,而当几十柄刀剑的锋刃触及身体之前,双眼骤然精光四射,双臂竟发出“咔嚓”碎裂声……浑身冰晶如碎裂的冰甲,一个“苍龙抖甲”,爆炸四射,疾速射向四面八方!

  难以预料,绝地反杀……血光四溅之后,惨叫猛然响起!

  刀剑铺天盖地却砍空,水花四溅如箭雨,打得睁不开眼,当游侠们睁开眼睛时,郭解早已任空消失!

  溜了?只有水遁,莫非光遁风遁不成,得道成仙了?

  所有目光锁死郭解落水之处,浮冰碰撞,浊浪翻滚,不死心的人,紧跟着跃入刺骨的冰河搜寻……片刻之后冒出头,冻得发紫,牙齿打颤:“太……太冷了,找不到!”

  寒风卷过冰河,吹动残破旌旗,吹冷了游侠们的心。

  数千游侠,十六路绝代高手,剑仙盟主布下天罗地网,几经血战,终于将荼毒江湖的小魔头逼至绝境,打成釜底游鱼!

  然而,他死了吗……血色,是终结的宣告,还是又一次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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