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祈扬了扬眉，道：“你眼光不差。”
鬼医道：“是王爷的眼光不差。她医术很好，尚且还年轻，等到了我这把岁数，若是苦心钻研的话，说不定医术还能赶上我。不过看她那样子，以往定是苦心钻研过。”
顾祈问：“你如何得知？”
鬼医想了想，好像北燕皇并没有下令封他的口，便道：“你染了风寒的那天晚上，情况有些着急，是她与我合手给王爷治的。”
顾祈靠在床头，微微仰着头，那幽邃的目光落在了画像上，无什么反应。
鬼医又说道：“你见她那时身上又湿又脏是吧，淋了雨，捂着一晚上的湿衣服给你施针。起初吾皇不让她进，她硬闯了三重宫门，才闯到了殿前来，差点被乱刀砍死。”
顾祈还记得，她走的那天早上，与他说过的那些没心没肺的话。他自然知道那不是出自她的真心的，不然她为何会哭；他去亲吻她的唇时，为何会有她的眼泪不小心滴在他的脸上。
可即使知道她是在故作坚强，顾祈也得放她走啊。大齐才是她的天下，他将她留在这里，只会让她为了自己一再地低头。
顾祈问：“这副身体何时能好？”
鬼医道：“这个急不得，得慢慢来，最快也要好几年才能见起色吧。”
之前无论好与不好，对他来说差别都不大。可是而今他有些等不及，若是能够保护她，便应该不会再看见她流眼泪了。
就算想不起来从前，他承认，他也早已经对她上瘾了。
顾祈道：“还没说完，继续说。”
鬼医便继续说道：“当时本来有一个太医在旁边助我，可那太医委实无能，拿着银针手抖。情况又急，我需要一个人从旁助我。齐君说她可以，本来我也是不信的，没想到真的可以。”
“最后齐君答应等你好后她就会立刻离开北燕，以后再也不与王爷相见，皇上才同意她进殿帮我。”
良久，顾祈才道：“往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她说不见就不见了么。”
阮辞走后，北燕宫里一切如旧。北燕皇就只当她没有来过。
这时日一久，气自然也就慢慢消了。后来纪王再来求见的时候，北燕皇总算肯见他。
北燕皇冷冷看着纪王，道：“这次的事，若不是你给齐君告密，她岂会知道瑞王尚在人世这一事，诸多事端，全都是由你挑起来的。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再让朕发现，就休怪朕不顾念手足之情。”
纪王赔罪道：“是是是，臣弟知错了，是臣弟没考虑后果，以后不敢再犯。”
北燕皇颜色稍缓，道：“你来有何事？”
纪王禀道：“臣前两日收到消息，在齐君赶来北燕之前，在大齐下诏立了太子，皇上可知此事？”
立储乃是国家大事，北燕皇也已经有所听闻。只不过毕竟是别国大事，暂且还没有去深究。
眼下提起这一茬儿，北燕皇便随口问：“立的谁？”
齐君还这么年轻，这个时候立皇储，确实太早了。北燕皇现在这把年纪了，都还没有立太子。
据北燕皇所知，阮辞膝下应该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当年她做明姝公主嫁给大将军时所生。
纪王道：“还能是谁，正是大齐的大皇子，如今年已七岁。”
北燕皇无什么可意外的。
纪王又道：“皇上不问问，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北燕皇道：“朕才不关心他叫什么名字。”说起不由不屑地笑了笑，“不说朕倒忘了，她连儿子都七岁了，居然还恬不知耻地跑到朕北燕来企图染指瑞王。她后宫里不是还有个羽息国的六皇子？”
纪王叹道：“唉，事已至此，皇上何必还要再贬低她呢，她对瑞王的心，皇上难道看得不比谁都清楚么？那孩子不是齐君与当初大将军所诞。”
纪王道：“那孩子原本姓顾，名叫顾昀。”
北燕皇身体一顿，看向纪王：“你说什么？”
纪王道：“在大齐还有谁是姓顾，且又与齐君关系亲密的？”
北燕皇面上神情变幻复杂，“你说他是……”
“他是瑞王的儿子，也就是皇上的亲孙子。”
北燕皇坐在位置上，被纪王的话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顾祈竟有了儿子，他竟有了孙子！
纪王道：“这些事，原本是大齐的秘辛，当年齐君与瑞王乃是师生关系，两人相爱为朝堂所不容，故后来对两人的关系一直讳莫如深……”
北燕皇回了回神，问：“方才你说他几岁了？”
“七岁。”纪王笑道，“孩子生得可俊俏了，像他父亲，且十分聪慧、善解人意。臣弟亲眼见过哩，还抱过。”
北燕皇神情怔忪地从座位上走下来，与纪王一同坐在书桌前的明黄帷幕台阶上。如同兄弟手足闲话家常般，北燕皇后知后觉地道：“你与朕详细说说。”
纪王道：“皇上要免臣之罪过，臣方才敢说。”
“你说，朕免你之过。”
纪王便道：“几年前，就是皇兄在边关要见瑞王的那一次，臣弟去了大齐那边做了三天人质时，见到小阿昀。初初见了一眼，立刻就想起瑞王来，父子俩长得可真像。”
“那时小阿昀不过两三岁的模样，臣弟与他玩了一下午，莫看他人小，其实什么都懂。臣弟可喜欢那小侄孙喜欢得紧。”
北燕皇问：“你为什么早不说？”
纪王和和气气道：“当时皇兄刚与瑞王相认，尚且想把瑞王带回北燕去，若是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孙子，岂不想方设法也要把孙子抢回来？如若那样，那大齐女君孤苦一人，也太可怜了些。”
北燕皇深吸两口气，仍有些激动，道：“那可是我北燕的子孙！”
纪王摇头叹息道：“可现在他在大齐做了太子，将来还是大齐的皇帝，不也挺好吗？后来齐君来了咱北燕，臣弟本是想等齐君与皇兄把事情摊开以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禀明，这不，前些日臣弟屡次进宫，就是想禀明此事，奈何皇上就是不肯见臣弟。如今他们一家三口分离了，永无再见之日，皇兄只怕也再见不到自己的亲皇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