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晞

1

叶医生说她可以出院了。苏扬不想麻烦父母，也不想他们担心，便一个人大包小包的收拾着，打算偷偷溜回家。

沈筝为什么没有来？她的手指顿了一下。一点小伤，她其实也没有那么矫情。苏扬只是想见见她，她叹了口气。

被沈少爷惯坏了的后果就是她对一个人产生了依赖感。

她收拾好了东西，费力地拎着粉色的大箱子走出病房。

沈筝站在她面前几步远的距离，笑得有些腼腆。一双眼漾着温柔，直直地凝视着她。

苏扬愣了大约五秒钟的时间。

“嘭”地一声。

箱子落在了地上。

她紧紧地抱住了沈筝。

堵在心口处的石头落下了，就像是，一个人终于找到了自己弄丢了很久的东西，失而复得的那种心情。苏扬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装下，除了沈筝的一双眼，几秒前温柔地注视着她的一双眼。

“我是在做梦吗？”苏扬喃喃道。

沈筝拥着她，弯了弯腰，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道：“不是。”

2

沈筝的全部，都像个梦。或许是围绕着她的空气中带着名为逃避的微生物吧，她有时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梦，在玩一个游戏。而自己的任务就是帮这具身体，让她过得尽可能好一些。她已经快将这个人的心的生命值耗光了，游戏仍然没有结束。在心口处的缝隙，是苏扬的影子。苏扬是她仅剩的一点光，而她骗了苏扬。

别的事不可以说，但是关于自己，是一定要说的。她走到苏扬房间的窗户旁，手一抬，轻轻关上了窗户。她不想以虚假的身份面对苏扬，她会思考，苏扬的好是给那个沈筝的，不是给她这个沈筝的。

像是沉溺在水中，明明已经快要窒息，却没有一丝感觉，目光虚幻，仿佛正经历着别人的梦，与自己毫无干系，甚至心情也没有一丝起伏。沈筝幻想过无数次她对苏扬说出“我是女孩子”的场景。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或是低着头注视着脚尖，不带一丝表情或是带着痞气的笑。只有结果是未知的。她不知道名为苏扬的人会怎么想。

还能做朋友吗？她甚至不敢问是不是以后还是像朋友一样相处。

沈筝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恶心的。她对天使抱着不单纯的想法。还是几乎不被任何人允许的想法。在病房外，她抱着苏扬，幻想中的吻并未落下，沈筝轻轻开口道：“苏扬，我是女孩子。”

苏扬只是微怔了一下。

继而笑了。

3

当一个人瞒着你一些事，几天，几个星期，几个月时，你或许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十几年，二十几年的瞒着你，即使她真的瞒的很好，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会有所察觉，可能会想她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你。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总会知道救了他的是小美人鱼，虽然在他眼里，小美人鱼是一个漂亮的人类女孩，不过，总的来说，他也知道救了他的是谁。苏扬也总会知道沈筝的秘密。沈筝告诉过她，人在思考时心中会有一副能表达自己想法的画面，而她能看见这副画面，只要戴着老爷子特制的手表，就看不到了。她只有在见苏扬时才会摘下那块手表。苏扬清楚的记得她问沈筝时，她说的话。“因为你是我重视的人，是不会伤害我的人，我要尊重你，你想说什么自然会和我说，不和我说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

“还能做朋友吗？”沈筝轻轻松开了她，目光看向别处道。

“我和你同样啊。”苏扬抓住了她的手，“你想说什么自然会和我说，不和我说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

多年堵塞于心底的愁绪逐渐融化，“嘭”地一声炸开了，绽放出一圈圈的烟花，绚丽无比。

沈筝不自然的轻咳一声，道：“婚约的事，你怎么看？”

“你有喜欢的人吗？”

“在你有之前，要不先留着吧。”

语速极快。

“好。”沈筝笑道。她没有骗苏扬，她是在说，婚约可以留着，是苏扬不给她回答上一个问题的机会。不过，苏扬没有谈及长辈颜面的事而是问她的想法，倒令她稍微有些惊讶。有的时候，不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也挺好的。如果什么都知道，就听不到这些话了。

这大概是沈筝第一次因为不知道苏扬在想什么而庆幸。沉溺在水中，鱼群送她上岸，泡沫在阳光下碎裂，而她在阳光下被拯救。

4

秋若寒慢悠悠的走进暮晞，对着监控，比了一个“v”字，带着慵懒的笑。

监控旁的沈家守卫愣住了。

这张脸。

秋若寒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加诡异，宛若降落人世的鬼怪，让人看着极不舒服，甚至会生出莫名的恐惧。

守卫瞳孔微微放大，大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