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引

咔!

一道恐怖的雷电自天空落下,将天地连接在一起。漆黑的颜色代表着那不同寻常的威力。

雷电的落点在一座矮山上,本是青翠的山峰在这道雷电肆虐后变得漆黑一片。

山顶本有一间小屋,此刻也已化为飞灰。这毁灭一切的雷电顷刻便吞噬了整座山头。

除了雷电降落的那一刻的咔嚓声,之后整片空间便没了一点声音,仿佛这整个空间都陷入了静止,时间似乎也不再流动,这道漆黑雷电带来的是寂灭一切的力量,让人无法反抗。

雷电消散,整座山都是漆黑一片,毫无生机,似乎永远也无法再恢复之前的颜色。

山顶那间小屋,里面本住着一对父子,现在,山顶上只剩下一道人影,漆黑的人影,手中还握着一杆漆黑长枪,但是却没有了一丝的生机。

人影的头歪着,似乎在尽力看向山下方,那里好像有着他最珍视的东西,还想再看上一眼,也许看到了,也许没看到……

“爹爹——”,一道稚嫩的喊音从山坡下传来:“爹爹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动了?你说话啊,你不是说好今天带我飞到天上玩的吗?”

伴随着一声声呼喊,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从山下跑上来。

小男孩的身体素质比之同龄人似乎更加强壮,耐力惊人,年仅四岁就能够独自从山脚跑到山顶,一路跑上来也只是呼吸有些急促,看起来并不怎么费力。

小男孩走到黑影身边,有些疑惑地看着黑影。

那是他的爹爹,高大,强壮,顶天立地,从出生就一直陪着他照顾他的爹爹。

一出生就失去了娘亲的小男孩,这四年都是他的爹爹把他带大,爹爹对他很好,几乎没让他吃过一点苦,想要把他娘亲没能给他的关爱也全都弥补上。

今天本来是爹爹答应他要带他去天上飞一圈的,平时看到爹爹在天上飞来飞去,小男孩很是羡慕,缠着爹爹好久,爹爹才答应带他飞一圈。

吃了午饭,小男孩满心向往的期待着,等一等就要遨游天空,尝试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结果本是晴朗的天上突然间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彩一层层堆积,越来越厚,直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一股沉重的压迫感袭来。

小男孩的爹爹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男孩,微微一笑,抬手温柔地摸了摸男孩的头,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住男孩,融入他的身体,并慢慢地把男孩朝山下送去。男孩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能看着爹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就在那股无形力量融入小男孩身体之后,天空中的威压像是失去了目标一般,变得有些紊乱,又有些暴躁。

威压越来越沉重,慢慢凝成了实质一般,在厚重的黑色云层里,一条更加漆黑的雷龙缓缓出现,黑色的头颅死死盯着父子所在的山头。

“又是天罚啊,”还在山顶的父亲喃喃道,“想不到此生还能再看一次。”说完右手轻轻一握,自虚空中抓出一杆漆黑长枪,轻轻一顿,长枪便笔直地插在身侧,父亲腰杆挺直,手握长枪,抬头盯着那雷龙,眼中并无惧怕,有的是恨,是怒,是要与之拼死的狠厉。

黑色雷龙在成型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地朝着那座山头急冲而下,而那位父亲也随之举起手中长枪,伴随着“咔嚓”一声,一切归于寂静。

直到小男孩平稳落地,嘴中不断呼喊着爹爹,这世界仿佛才重新有了生机。

小男孩一落地便奋力地朝着雷龙所落下的山顶跑去,心有所感,这类似的场景似乎在记忆深处还见到过一次,而且那次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小男孩终于爬到山顶,眼前的一切都是漆黑色的,小屋消失不见,整个地面都是一片焦黑,伴随着一股焦糊味,小男孩看到了那道身影,全身焦黑,只剩轮廓,手握长枪,屹立不倒。

大声呼喊后得不到回应,小男孩缓缓走过去,围着黑影转了一圈,好像知道了什么。

自幼就灵智颇高的他看着黑影思索着,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小男孩伸手轻轻碰了碰黑影的手。

“咔!”

一声轻响,黑影自小男孩接触的位置碎裂,蔓延全身,

“嘭!”

黑影化为黑色粉尘消散,只剩下了那杆漆黑长枪还静静矗立在那。

小男孩呆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面。

消失了,自己的爹爹就这么消失了,被自己轻轻一碰就消失了。

小男孩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趴在地上去找,但是除了黑色的尘埃以外,什么都没了。

“哇——”的一声,小男孩终于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小男孩的娘亲生下他就死了,爹爹没有告诉他娘亲怎么死的,但是,爹爹告诉过他,娘亲是为了保护他死的,从出生就一直是爹爹在照顾着他,四年多一直在陪伴着他,爹爹也答应过他,会保护好他,一辈子保护好他。可是现在,自己的爹爹就这么消失了,他唯一的,爱着自己的爹爹消失了,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小男孩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眼泪都要流干。

终于,哭声越来越小,小男孩停下了哭喊,他慢慢站了起来,抬起头,看着天,眼神中带着怒火,仇恨与决然。

尽管他才四岁,但是极高的灵智令他想明白了一些东西,爹爹死了,自己只有一个人了,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有事情必须要去做,自己要报仇,尽管复仇对象强大到无法匹敌,甚至自己可能还没报仇就会像爹爹一样消失,但,总是要去做的。

他慢慢走向那杆漆黑长枪,它矗立在那,立得笔直,就像自己的爹爹一样。小男孩两只小手抓住枪身,由于手太小,一只手甚至不能完全握住,但他还是坚定地抓了上去,两只小手不断用力,慢慢地,像是有一双大手轻轻握住了小手,一起用力,长枪被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

长枪漆黑,沉重,不是他这么小就能拿的起来的,但小男孩依旧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用尽力气去努力不使它倒下去。

小男孩抱着,拖着长枪,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小男孩几次要摔倒,但是那杆长枪撑住了他的身体,好像第一次学走路时,爹爹那宽大的手掌轻轻扶着他一样,温暖,有力。

走下了山,走进了树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这么一直走着,而长枪也一直被小男孩抱着,始终也没有倒下。

终于,小男孩体力不支,倒在一棵树旁,昏迷了过去,可长枪依旧被他死死抱着,立得笔直,散发着深邃的黑芒,一切陷入了黑暗……

“唔,又做梦了吗?还真是印象深刻啊。”伴随着这句自语,一名黑衫少年自山坡上坐了起来。少年十四岁,有着一头黑色短发,面目俊朗且线条分明,漆黑的瞳孔,深邃而内敛,眼角还带着点点泪痕。

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少年轻声道:“呵,已经十年了啊。”少年抬起头看着天,天空是蓝色的,阳光明媚,几朵白云缓缓飘荡,宁静安逸,和梦里那黑色宛如地狱一般的天空完全不同。

少年慢慢站了起来,伸手虚空一抓,一杆漆黑长枪便被他从虚空中抓了出来握在手中,长枪通体漆黑,没有一丝杂色,散发着淡淡的黑芒,枪尖处,锋芒吞吐,连此处的虚空都受到了些许影响。枪身笔直,挺拔,和梦里一模一样。

少年看着长枪,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少年伸出手,轻轻抚摸枪身,轻声道:“爹爹,娘亲,这是你们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一件东西,我会用它来为你们报仇的,哪怕仇人是这天,我也会捅碎它。”

少年将长枪拥入怀中,长枪上的黑芒似乎都明亮了几分,像是在回应少年。

少年单手将长枪举起,枪尖直指天空。

“很美啊,”抬头看着天,“碎了,会更美吧。”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一种挑衅。

“十年了,已经这么久了,爹爹,娘亲,这十年来,每一天我都在想你们,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为了不被那道天地意志所发现,我不能修炼,不能暴露在它的目光之下,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这是爹爹你用命帮我争取到的,我不会辜负你们的,一定会找到方法为你们报仇!”少年目光如炬,看着手中长枪自语道。

良久,少年坐了下来,长枪立在身边。

少年名为武天末,是风宇阁阁主洛风亲自收的亲传弟子,洛风与武天末的父亲武云山乃是至交好友,十年前正是洛才赶来找到昏迷的武天末,带走收为了亲传弟子,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

当年武天末出生时,天罚便降下了一次,那次是武天末的母亲苏柔替他挡下,而后陨落。之后四年武云山一直给武天末遮掩气机,防止被天地意志察觉,那时武云山便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之后便找到好友洛风,希望他以后可以在自己死后保护武天末。而当日天罚再现时,武云山便传讯洛风,并将全部力量用来屏蔽武天末的气机,给武天末争取了十年时间。当洛风收到消息,便朝着武云山所在的位置赶去,之后便发现了昏迷的武天末并将其带回风宇阁。

武天末虽然不能修炼,但是因为他的身份原因,在整个风宇阁里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限制。平日无事便去藏书阁里看书,希望可以发现一些能遮蔽天地意志观察的方法,有时就在这洛风专门给他在后山安排的小山峰上休息。

后山,是阁内门人闭关静修的地方,因此环境相当不错,阁主洛风专门给武天末划出来的这座小山峰,位置相对偏僻,山与山之间都相隔较远,自然也就不会打扰到其他人的修炼。

武天末静静坐在崖边,嘴里咬着一根草茎,砸吧一下嘴:“有点儿苦啊。”

一阵风轻轻吹过,吹动了草茎,吹动了黑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