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明幽

女子渐渐醒了过来,便看到陈乐茹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坐着睡着了。

女子咳嗽了一声,陈乐茹便被惊醒过来。“你终于醒啦。”陈乐茹打着哈欠说道。

陈乐茹站起身来,锤锤酸涩的腰,走过去盯着这个丹眼风眉的假小子,带些挑逗的语气说:“为什么骗人?”

“何时骗人?”女子斜眼瞧过去,语气里满是不屑。

“一位女子故意穿着男子的衣服,女扮男装,不是骗人?”

女子冷哼一声:“行走江湖,图个方便罢了,再者说,我是男是女,与陈小姐有何关系?”

看着女子如此不屑一顾的态度,陈乐茹也没生气,她一边踱步一边思量着说:“自然与我无关,女侠随心穿便是,本小姐不会过问,不过你昨日说的当官的假慈悲,我可就要好好过问了!”

女子看着陈乐茹居高自傲的样子,笑了:“原来救我是为了兴师问罪啊,看来我说的话并非虚言。”

“胡说!”陈乐茹大步上前,细细盯着她,言语间已是极力地抑制怒火,“救你是做人的本分,与你先前说过的话毫无关系!若不是我救了你,就你的身子,恐怕早已经惨死街中无人识了,哪能如现在这般横眉冷对?!”

“不过淋雨罢了,小姐说的也太夸张了。”女子掀开被子,正要起身,身上剧痛传来,竟一时跌落在地。

陈乐茹下意识上前扶住,竟四目相对了许久,才想起方才还在针锋相对。

女子看着她,竟一时失神:“……小姐?”

陈乐茹赶紧移开目光,脸颊似火烧一般飞烫。

坐直身子后,女子缓缓开口道:“家师正是因为狗官而死,报仇无门,在下心直口快,多嘴骂了几句,望小姐不要见怪,也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只见女子脸上没了调笑之意,多了几分郑重。陈乐茹还未料到她会服软地这么快,有些吃惊,不过既然向自己道歉了,自己也不必与她针锋相对。

想到她这几日来未曾进食,在南城恐怕无依无靠,看着女子苍白的脸,又想起她雨中跌倒的情形,陈乐茹不觉有些揪心,南城向来繁华惊世、权贵遍野,浮市华章之下,亦是世间疾苦之人的千疮百孔。

陈乐茹坐在塌边,面色缓和下来,问道:“不必多谢了,我说过,救你是做人的本分,我刚才话也有些重,望女侠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陈乐茹便将大夫开的药拿来:“一日三次,我会叫人熬好送来。”

女子看着陈乐茹,眼神有些微妙。

陈乐茹见她眼眸带笑,便问:“怎么了?”

“江湖银月。”

“啊?”

“行走江湖之人,无家无姓,便取江湖二字为复姓,唤作江湖银月。”江湖银月面带浅笑。

江湖银月虽作病卧之态,目光有神,却也觉得胜俗万分。

“陈乐茹。”陈乐茹学着大侠模样,拱手学粗声说道。

江湖银月看着她拙巧模样,不禁笑了一声。陈乐茹见她笑了,也觉得开心:“这些都是我在话本上看来的,大侠仗义出行,武功盖世,行走江湖,真叫人向往。”

“向往?你看我这副样子,还觉得向往吗?”

“仗义直行、正直秉诚的人,落得流离失所,便是这世间的错了。”

“我途经南城,盘缠本就不够,谁知这里的酒太贵,我只不过是随便点了几壶酒,几个菜,竟都花光了。”

陈乐茹笑道:“南城物价本就高,好酒又是名贵之物,自然花得快,怪不得我见你连饭都不吃,都还要喝酒呢。”

“本想找个差事,可我是女儿身,难寻差事,况且我只是暂居南城总不能为奴为婢。好不容易找了件男儿的衣服,梳了男儿的发髻,却没想到已经病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江湖银月苦笑:“如今这模样,哪里还有大侠的风范。”

陈乐茹笑着安慰道:“如今你也不必再愁了,你来我们陈府干活,不会亏待你。”

江湖银月眼神一亮:“多谢小姐。”

出了房门,陈乐茹揉揉脸,对身边的雪依说:“去查查此人底细,通行记录、师从门派全都查清楚。”

雪依不解地问:“小姐,难道您怀疑她?”

“我既然把她带进府里,这些就必须查清楚,这些日子也须看紧她。”

“小姐您要是担心她饿死,给她点儿银子打发了不就行了?何苦如此折腾呢。”

陈乐茹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门,缓缓说了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让她留下来。”

院里有几盆新运进来的昙花,摆在廊檐下,似有盛开之势。

昙花一现,终究难得。不常赏花的人,可也期待这昙花开出来是什么样子。

雪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小姐,您的荷花灯还没有开始做呢!”

陈乐茹一拍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咱们快去吧。”

“是。”

于是两人便回到闺房,认真地做起了荷花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