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明幽

御军教头，虽加了“御军”二字，也只是个九品之外的低微官职罢了，可夜明幽却要从清晨卯时到夜间亥时全留在训练场教习武功，这是教头的工作，毫无私人时间可言。

尘封已久的夜府被揭开封条，一大群不认识的丫鬟家丁站在庭院里，齐声喊道：夜教头——

分明还是夜府的摆设，却丝毫无了家的味道。

为首的大丫鬟叫环素，夜明幽见她第一眼就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总感觉她那双眼睛里藏着不可告人的意图。

环素恭敬颔首道：“大人，我们都是陛下钦点过来伺候您的，您就放心吧。”环素一个看起来慧质兰心的伶俐女子，声音却如乌鸦一样枯槁难听。

“嗯。”夜明幽点了下头。

接着夜明幽就被丫鬟们拉着去接风洗尘，沐浴一番后，再被捯饬着换上华丽的衣裳。家丁们又上起了一盘又一盘佳肴，两排丫鬟就站在两侧服侍，从动筷夹菜，到吃进嘴里，都不许夜明幽动手。

夜明幽实在是不适应，叫来环素：“你们都下去，这种小事就无需服侍了。”

“这怎么行呢？您是大功臣，奴婢们自然要服饰妥帖。”

“那我这个大功臣，让你们退下都不愿意？”夜明幽盯着环素质问道。

环素只好招呼丫鬟家丁们下去，留夜明幽一个人坐在桌上。

夜明幽叹口气，望着一桌子山珍海味毫无食欲。

夜明幽放下筷子，喊道：“环素！”

环素赶紧走过来：“您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把这些菜都撤了吧，不过倒掉太可惜了，你们服侍了一天也很辛苦，你们吃吧，以后别做这些大鱼大肉，太浪费了。”

环素笑道：“瞧您这话说的，您现在已经不是逃亡之躯，深受朝廷重视，自然得吃山珍海味——”

“好了。”夜明幽不耐烦地打断她，“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说那么多干什么？”

环素知趣地闭了嘴。

夜明幽便要起身，打算去找顾若麟。

环素立马叫住她：“大人！您要去哪儿？”

“随便出去逛逛也不行吗？”

“现在已是亥时，该歇息了。您一早还得去任教呢。”

夜明幽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我自己的私事，环素姑娘也要过问吗？”

“环素这是为了大人身子考虑，明日教习辛苦，大人您一定得注意休息，一个精神不佳、昏昏欲睡的教头怎能教出好兵？”

夜明幽猛地靠近环素警告道：“你也不是第一天当差，你应该知道得罪自己的主子，会有什么下场。”

环素笑了，笑得狡黠：“环素要是有任何不妥，大可拿家规惩戒奴婢。”

夜明幽冷哼道：“要拿夜家家规说事，我怕你承受不起，夜家的上下可都得有点功夫在身上才行，环素姑娘可否与我比试一番啊？”

环素倒也不惧，只见她微微屈膝笑道：“环素从未习得武功，只是想着既然被陛下钦点，就定当全心全意为大人考虑，大人您是教头，武功高强，若您肯教我们这些丫鬟武功，那真是我们这些下贱之人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你休说这些谄媚的话！我不是宫里的主子，这也不是宫里，你们做事无需那么严苛。既然已过亥时，留下值班的下人即可，其余人都回去休息！”

其他人便都退下了，环素仍站在夜明幽面前一动不动。

夜明幽打量道：“难道你这丫鬟主管还要值班吗？”

“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您去哪我就要跟着去哪，你不睡，奴婢自然无法安然入睡。”

“我不需要贴身丫鬟，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奴婢是陛下钦点的贴身丫鬟，您说不需要贴身丫鬟，难道是想抗旨吗？”

“你！”夜明幽一时语凝，这个环素，态度如此强硬，还把话说的那么绝！

“好好好，我这就去睡觉，你站在外面，不要跟着了。”夜明幽大袖一挥，走向寝室。

环素站在门外，静静伫立着，她的目光一直盯在屋里走动的人影上，看着影子越来越远，烛火被吹灭，人影也消失不见。

环素清清嗓子：“大人——晚上天气凉，可不要偷偷翻出去——”

无人回应，环素一把推开门，冲向床榻，上面已经空无一人，窗户大开，冷风吹得幕帘一晃一晃的。

窗子外面是一块专门用来练武的空地，环素跳出窗外，没有人的呼吸，夜明幽已经离开这里了。

夜间凉风习习，环素站在那片空地上，冻得直咳嗽，本就身子单薄受不了寒，可夜明幽没回来，环素就下定决心要在这站到她回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