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飞剑录
而且,李微很快就注意到,白拂尘的头上有一点点不对劲,跟从前那个熟悉的背影一比好像少点什么。那个怀中的发簪还温着呢,这还用多想吗。
所以当年白拂尘就可以借道崖底鬼蝠了,飞特罗既然是他的弟子,所以飞特罗说不定也可以。
这边李微越想越急,那边大和尚闭了眼在念经,根本不知道他进来。看众僧情形,完全不像是大敌当前。但李微也深知这些出家人讲惯了生死轮回,本就超然物外,难道就这么任他不管吗。
直到那个嗓音粗了不少,个子高了一大头,比之从前的天真聪颖,更显得从容内敛的鸠摩罗炎小师弟在念完经,睁眼看到多杰换了身纯白衣衫,正端坐在角落里眉头紧缩时,怀着忐忑犹豫跟喜出望外的心情喊了一声:“多杰师兄!”众人才得以回过头见识这位牛牯村多杰从不变迁的少年模样。
白拂尘居然也跟着众人回过头来。李微看见他高颧骨,深眼窝,瘦的皮包骨头。眼神却温和柔顺,眉目间更有一种非凡的高洁气魄,令人一见之下,不禁要生出崇拜之感。
而且他今天不仅没有戴面具,也没有带白拂尘。李微却因为跟他对视一眼,竟然呆了。没有谁能将此等人物跟那肮脏龌龊的胖黑油联系起来。
这位道长只是扫过李微一眼,静静地离开了诵经室,李微也未能起身阻拦。师兄弟们围拢来,七嘴八舌地问他胡焉姑娘在哪,两人这些年过得如何,是否已经婚配。听得李微眼泪扑簌簌地如连珠炮般流出。众人愕然,比摩罗叉过来分开人群,留李微与鸠摩罗炎三人叙话。两个一大一小的和尚竟然已经颇有些相似,看了李微模样,未再询问胡焉状况,只言回来甚好,如今佛法微见弘扬,佛祖的大道终于被传诵至千里以外。李微收拾了半天心情,这才发现两个笑眯眯的和尚早就停止了说话,都在等他开腔,姿势竟一模一样。心里不由得感叹那个顽皮的小师弟已经成长得这样好了,终有一天会继承师父的佛法,成为得道高僧。哽咽半晌,吐出一句:“刚刚那位不是飞特罗的师父吗?”
两位高僧对视一眼,明白李微是在担心他们。鸠摩罗炎道:“这位道长来了有些时日了。开始我也以为是原先跟飞特罗一同出入的那位,可师父说’观其言,知其行’,这位道长怎么看也不像飞特罗的一丘之貉,大家也就放下心来,没有特别挂意”李微分明记得那飞特罗掉下深渊之后半年多的日子里,白拂尘再也没有露过面。其实从那日大和尚宣布有女弟子失踪起,白拂尘便彻底消失了。如今知晓他乃于三年前突然回来在这里听课。跟以前一样,无规律地偶尔现身,弟子们对这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中原人印象颇深,但他来去都是孤身一个,不与任何人作伴,是以也不知有人同他说过话。
比摩罗叉道:“他并非以前同飞特罗前来的那位,只是模样类似罢了。贫僧偶然同他叙过话,得知他乃是昆仑山‘仑须子’道长。之前那位虽然相似,却不是眼前这位仑须子”
李微心中一动,此人也会穿行于地底,难道?忙不迭的出门看时,哪还有半个人影。一旦进入崖底,李微便无法再继续跟进。当下催动神功,似乎才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来到崖边,连自己都被这速度惊吓到。然而空荡荡的悬崖边看不出踪迹,下到崖底,也是竹篮打水。只好暂且返回石窟。
为了再见到这位仑须子道长,李微暂时留宿洞内。比摩罗叉的入室弟子人数虽有增加,僧人们沿着原来的石窟布局,又新凿出数间居室,这才让李微免了睡诵经室晒月亮的特殊待遇。
道长再次来时,已过了半个多月。李微正当同众多师兄弟们讲述自己同胡焉的经历,说她如何为救自己不幸殒命。师兄弟数人听得心情十分沉重,人人都觉得可惜可叹,那位道长却突然在后面咳嗽一声。李微转过泪眼,看见道长看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应该站在身后许久了。
李微猛扑上去,却又一头跪倒在道士面前。“仑须子道长,您是胡焉的师父吗?”
道长的眼神中似笑非笑消失了,如一块平静的璞玉反问李微:“胡焉是因为你吗”。痛苦不堪的青年人噙着满满的泪水点了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希望。
道长缓缓道:“贫道胡逊,确是胡焉师父。”李微再也忍耐不住,在地上磕起头来“弟子无能……连胡焉遗体也没…..能照管好”这两句话像堵在胸口,越到后面越是气若游丝。李微觉得自己好像要无法呼吸,竟是他激动过度,一口气没提上来,居然晕了。
等他缓缓睁开眼睛之时,鸠摩罗炎正坐在他旁边,而胡逊道人已不见了踪迹。李微悲不自已,发现自己因为胡逊没有说胡焉因自己而死,内心竟激动成这样,仿佛那颗心脏要脱离胸腔自行飞出。难道胡焉真的未死吗。鸠摩罗炎递给李微一张道长留下的字条,笔力苍劲的浓墨几乎穿透厚厚的草纸,写着如下面文字:
“蝶之舞,彼之心”
这句话分明是在说:“胡焉永远活在你的心里!”哎!原来仑须子也是方才从李微口中得知徒儿已经殒命,看来道长因为见李微过于悲伤,不忍苛责,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慰李微吧。
然而李微想问的是胡焉的尸首去了哪里?若胡逊也是胡迪的师父,可能会知晓胡迪的下落。这位高人留下字条后,一连两个月没再出现过。记得胡焉曾说,他师父是位善于用毒的高手,武功深不可测。而姚华说秀山教中有个“昆仑二仙”,仑须子会不会就其中之一。若是的话,应该是那个极擅长炼丹的,还是那个极擅长医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