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飞剑录
这九座山峰不仅自身奇特,鹤立鸡群般不与群山为伍,更奇特的是它们竟然生的一模一样,通体由巨大的黑晶石构成,顶部尖尖的笔锋覆盖白雪,像是神仙涂抹了整个凡世,却将画笔遗落人间。看那样子,丫头自然也能依样画葫芦爬上去,难的是从大山深处找到这些奇峰。所以爷孙俩的小木屋本来就是盖在一剑旁边,守着要采摘雪莲的。
虽然身在雪山深处,气候诡谲多变,山间人迹灭绝,只有风雪与同样冷酷的巨大岩石亘古屹立,但除了三道山峦中间那一道上的四剑,其余五剑附近都或多或少可以寻觅到采药人的影踪。这般极端苦寒之地竟也有人生存,委实让李微震撼。这些采药人的生命力比那生长在光秃秃绝壁上的雪莲似乎还要坚韧,还要隐忍,才能熬得住山间的酷寒和岁月的更替,数十载守着一座可能会生长雪莲的山头。李微仗着武功高强,轻易就寻遍天山九剑,还不用冒死攀爬,心中不禁涌起难言的惭愧,采摘雪莲的打算早就几经动摇,全靠背上的小丫头毫无察觉,兴高采烈地指点东西,这才把九剑全部走完。
随着最后的蛇眼睛依然光秃秃地没有任何踪迹,两人的行程黯淡收场,九剑中竟然再无另一朵雪莲。蛇眼是最后一剑,也是最远的一剑,两人清晨出发,直飞到太阳落山,才在一片密密麻麻的针尖般的险峻山峰围拢的一个圆圈中央找到那最后一剑。这一剑众星拱月,看来甚是气派,比之其余八剑的遗世独立,倒像是个受万民朝拜的帝王,曾让二人眼前一亮。只是丫头的一腔热情终于要被浇熄了。
“都怪我…想什么分成两半!”小丫头越想越气,独一无二的雪莲本来已经到手,如今却成了徒添烦恼。李微怀疑是自己的内力玷污了圣物,也是闷闷不乐。天色向晚,二人看围拢的如剑山峰似乎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便飞入其中。不等李微拿出火褶子,小丫头突然惊叫起来:“快看!”
耸立万状的黑晶石从地面生长出,把周围数丈平地全部带得向晶石凹陷,仿佛那毛笔真是从天而降,把大地砸出一个深坑。二人正在坑外平地上,丫头指着坑中的一处在喊:“快看快看!”李微抬眼望去,黢黑的晶石表面正反射着穿透屏障而来的破碎夕阳,但晶石与大地相接的某处却像破了个洞,更显的幽暗深邃,竟然无法反光。
黑晶石的底下居然有个大洞。洞口宽敞,足够十数人并肩踏入,只是洞中的地面却不像人为开凿的。李微本料定此处绝对无人到过,因为须得翻越外围如针尖般“院墙”,任何一根都是高耸入云的万丈绝壁,更别提还要降落到内侧。如今却突发奇想,从地面挖掘进来不是显得便利多了吗?但那洞口洞内却十分狂乱潦草,到处凸出着锋利无匹的晶岩,几乎难以下脚——目测完全是暴力胡乱所为,不知何种怪力造就的此番景象。
二人摸索着踏进洞内,李微吹燃火褶子,同丫头一起步步为营地走着。才刚进洞口,洞穴就以很陡的幅度斜向上方直延伸,前进变成摸黑攀爬,好在洞中不乏空气,火褶子得以保全。幽深的洞穴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大体总在蜿蜒着朝上。经过了不知多久时辰,二人眼前突然现出一片空旷的漆黑,半空中有一束亮光透进来,照见一个及其昏暗的开阔地方。原来是到了一个略微平坦的洞穴,入口处相对的光滑石壁上方开了一个圆形的口子,清白的月光正从那口子洒进来,二人借着火褶子和月亮的光辉继续探索,但洞中除了来路已经没有别的通道,只得作罢。
两个人精疲力尽,草草吃了干粮,各自裹一张牦牛毡睡了。
大概雪山之寒终究非常人能够抵挡,李微昏昏沉沉得醒来,不知道身在何处。打燃火褶子看时,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的呻吟果然是丫头发出的,火光下只见她额头全是汗,嘴唇一片乌青,手脚却冻得又红又肿,吓了李微一跳。洞口照进来的月光不知何时没了,变作一片纯黑。李微突然想到从那洞口直接飞出岂不是省事多了?立马缓缓的飞起,生怕弄熄了火褶子。奇怪的是接连飞了几圈,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洞口。
回想进来的时候,那个洞口明明就在入口的对面。李微轻易找到入口,估摸了方向,朝着对面高处轻轻飞去。本该是洞口的位置却明明白白地没有洞口,任凭李微飞来飞去,根本没得什么洞口,难道是自己搞错了?
丫头的呼吸已经略显急促,李微这边也是心急火燎,不住地照着所剩不多的火褶子查看那面石壁。突然有个奇怪的变化映入他的眼帘:在那面光滑的石壁上的确开了个口子的地方,不知哪来的灰黑色的大石头堵在里面,把原先的洞口封死了。因为火褶子的光太过微弱,是以一时竟难以发现。
这是什么情况?李微伸手摸了摸那块石头,石头居然是软的,甚至还停留着温度。继续摸索下下,那石头里面仿佛藏了什么活物,随着李微的触碰有道暖流在其中游走,但李微却生出极大的恐惧和惊吓般突然跳开。
飘扬的火褶子好歹还握在手里,李微的心却已经冲破胸膛飞出,惊恐的表情传染了全身每个细胞,好像看到了最不可能又最可怕的东西——那块灰黑的石头朝一边褪去,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的石壁上却显出一只巨大的暗黄色瞳孔,黝黑的瞳仁紧紧收缩成一条细线,正在向李微吐露出冷冽的杀气。
若是李微能在这当口想起那招“追云剑”,可能事情就简单得多了。但对方是什么都还无法分辨,仅仅现出一只庞大的可怕眼睛,在这幽静的大山深夜,足以让所有人丢魂夺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