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飞剑录

比起李微,田敏的眼神更加困惑不解,似乎有更多问题想问对方的人是他。

“这畜牲的身世,你是如何得知?”田敏终于忍耐不住。

“反正要死了,不如咱们一人问一个的来”红光照在李微浅浅地笑脸上,似乎让玉昆道人不寒而栗“让死的那个好歹做一回明白人”

“哈哈哈…..你在威胁老夫?”

“哪里,死的也可能是无知竖子,还望道长成全”李微定定望向田敏,他说了句大实话。这不明不白的人生真还不如死了。

“纵然牛鼻子多嘴,他也绝无法知晓他那个女徒弟的哥哥曾经就关在她隔壁”田敏十分肯定地道:“所有饵料都是贫道亲手取回,就是教主也不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敢问道长,我娘子范萱究竟身在何处?”

“好笑!你老婆的事竟然问我”田敏大感荒唐,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两眼光芒大盛,自言自语地道:“噢…难道是…竟然会这样……”

眼见田敏眼望穹顶,一副发现了宝贝的样子,时而兴奋莫名,时而眉头紧蹙,李微几次要开口,皆被他以手势制止。玉昆道人不像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倒有点像个异想天开的顽童。

等田敏稍微冷静,李微缓缓道:“当时事起突然,在下和令郎皆有所伤,不料鬼蝠突然出现,害了他的性命。这并非区区有意,的确是无法援手……”

田敏冷冷地打断李微,瞬间变作阴骛的脸上腾起冷冷的杀气“所以你已知贫道定不会饶你”。李微淡淡一笑:“在下只是说,道长或许报错了仇”

“休得胡言!牛鼻子的功夫我哪一样不会,那什么鬼蝠除了被哨声驱赶,只识得活蛆的气味。幽儿的佩剑长满铁锈,最能使伤口生蛆。鬼蝠什么的要啃也是啃他的敌人,怎会冲着他去?”

“唔…”李微竟然也若有所思起来,突然灵光一闪:“道长,令郎的事在下自会言明,我娘子的事还请明示”

“告诉你也无妨。你那位娘子…竟然是这样!哈哈,原来是她!小子!你听好了,你这个问题大得很呐…如果你不把幽儿的事说明白”田敏恶狠狠地咬住牙齿,“老子有一千六百种名叫‘让你只想快点死’的方法,种种都名不虚传!”

李微似乎没有听懂,依然淡淡地笑了笑。田敏开始讲这个大故事:有一回他取来的饵料无端失踪,后来才得知是教主领去了,说是为了试药。这以前田敏自己都从未想过以人试药,教主果然英明呐!丹药毕竟是给人练的,当然还是人来试才行!后来得知教主为观察药效,将女童收养在相府之内,若是所料不差…玉昆道人突然变得十分神秘,好像害怕哪里有双看不见的顺风耳…李微昏迷进洞后不久,天井中来了个女客,虽然旅途风霜,仍然颇有些姿色,年纪约么三十来岁。此女客进了教主石室,隐约听见大声争吵传来,突然见此女推门冲出,纵身跳下石剑——那时候日当正午,正是诵乐开天之时,丹炉的口子大开着,女客的身子转眼就化为飞烟…玉昆道人叫苦不迭:这一炉算是毁了。熟料教主却命他继续加紧炼制,天晓得教主在神机妙算些什么…丹药出炉,谁都不敢去拿,众弟子都知是人的血肉化的,躲都来不及…还是只有田敏自己去干这脏活,教主却又说出句更加恐怖离奇的话来……

李微的眼泪就停在眼眶里,田敏这口吞沫不仅打断了他自己,也让李微从恍惚间回来——道长的声音压得更加低了,李微不得不凑近些——“教主让我偷偷把‘人丸’拿去给牛鼻子的徒弟…算是罚他私传武功”

眼泪扑簌簌地落在滚烫的地面,呲溜溜地化作一阵飞烟。所以…难怪自己常常错觉,难怪胡焉如此情根深种!

田敏似乎进入忘我的地步,停不下来般继续说着,“我看那女客的年纪相貌…真的…我怀疑我猜得一点不错…凭老夫多年对女人的研习…那位女客恐怕是来寻你的,一定就是当年教主领去的饵料”

李微后来醒悟到,他能活到现在,真的应该感谢玉昆道人骨子里的仙风高洁,竟没有对他施加暗算。两个人互诉互补,言语间竟颇有些相见恨晚。那日阿牛被锈剑刺伤,喷出的鲜血恐怕已遭污染,或许正中了田幽——那位隐形刺客的名字,李微竟然是从一个叫张华的那听来——被李微石子胡乱割出的伤口,是以隐形人的身上也已溃烂生蛆了。

这番高论显然不属于当下,却正好符验了玉昆道人心中所想,一时间连切齿之痛都似乎忘了,两只眼珠子瞪得大大地望向李微,半晌没有合上呈圆形的嘴。说起张华——“相府密道里的怪狗也是道长手笔?”

“什么怪狗?”田敏像是被小东西刺了一下,惊奇中带着温怒地跳开:“老夫‘无相丸’转化的是状若泰山的稀世神犬,就是成国那‘未央宫’都未必装得!”田敏似乎余怒未消,竟然不打自招般说出他如何用‘无相丸’接着催生出一条若是盘踞在雪山上,完全可能让天边的人误把雪山当作筷子的“苍冉巨蟒”,巨蛇张开嘴来恐怕足有这间石室大小。说着瞟了李微一眼:“老夫知你窃剑杀犬,那条‘嗔’位中的大蛇亦死于你手。只怪那条银环蛇天资太差,还够不上‘苍冉巨蟒’的零头”。

玉昆道人的表情不似隐瞒,李微终于问起胡焉下落,道长曰:“牛鼻子的事你问我作甚”他竟不知师弟已然仙去!李微眼珠子一转,忽然问道:“‘崖上四人’除了我岳父和二位道长,还有一人是谁”

田敏的表情瞬间由惊奇变成惊恐,大声呵斥道:“狡猾的耗子!老夫且问一事,你已问三事了!”岂料李微哈哈大笑“多谢道长赐教”田敏又急又怒,白拂尘突然凭空暴涨,如一条绵里藏针的“捆仙绳”往李微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