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飞剑录

那石塌之下一片漆黑,麻绳又绑的太紧,费了半天功夫才解开来,大汉却一动不动。公孙无忌一身衣衫尽被汗透,直起来喘口气,想拿过烛火来一看究竟。靠近洞口,听得外面有许多人正在齐声高唱:“天地既成,二三相生!”公孙无忌心念一动,暗想之前听到的可能就是这群人念经的声音。看来岳父此刻未必有空管我。

回到石塌,大汉身上方才被麻绳绑缚的地方,如今去掉麻绳,居然成了一条条的细缝,像是肿了起来。公孙无忌借着烛火贴近细看,沿着细缝,有黑黑的东西从大汉身侧伸出,与石塌相连。用手一摸,竟然是碗口粗的铁链。原来大汉被铁链缚于石塌,再从因此而勒得胀出的身体缝中以麻绳绑缚。铁链勒得极深,似将大汉的身体分作几段,明明绝难活命。公孙无忌心中惊搐,猛然想到来时的通道如此狭窄,难道大汉进来之时尚是瘦弱幼童,是以如此天真痴傻?贴蜡烛太近,这几滴眼泪猝不及防,忙转过身去。

那大汉该是瞧不见落泪,仍在静静等待。公孙无忌收拾心情,打趣似的说道:“这绳子太紧,叔叔解不开”

大汉一听,竟然哈哈大笑:“叔叔解不开,阿牛解得开”

公孙无忌正在不明所以,眼前突然有一座山飞过,不由得气为之闭。大汉忽地站起,看公孙无忌倒像个丈二和尚,哈哈大笑“叔叔带阿牛玩吧”

铁塔一样的阿牛站起来,头顶差点撞到上方的钟乳石。公孙无忌忙说:“阿牛慢点,别撞坏东西”一边左支右绌,躲过阿牛转身时带起的猛烈罡风。阿牛看似轻轻转动脚步,公孙无忌却觉得大地都在颤抖,隐约带来远处的呼喝声。公孙无忌给阿牛比了个“嘘”,转身回到洞口,洞外人声阵阵,正在大声争吵。

一个尖锐的声音高叫:“罗师兄,凭什么搜我房间”,居然是个女人。

“不是我要搜,大家刚才明明都听到了,是里面有响动”罗师兄的话引来一阵附和。

“我的房间能有什么响动,这里一间挨着一间,你怎么不去旁边查查,专挑我这间?”这一下嘘声大作,想那罗师兄对这位师妹早有些不清不楚了。

“……大家说说,声音……是不是这里传来的”罗师兄慌乱中想找回气势,但这次附和都变成嘘声。

公孙无忌干脆闭起眼睛,在心中把罗师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仔细欣赏。此地易守难攻,如若真的硬来,对方绝难讨到好处,况且身后还有阿牛这个重型武器。回头看看,阿牛正学着他的样子,双眼圆睁,侧起耳朵仔细地对着洞口这边。

罗师兄想来口干舌燥,无言以对,终于找到一根救命稻草:“我去找师父来评理”

师妹也不肯饶过,“好啊,你有师父,谁没有师父”。

听闻人群的声音突然低下,有人小声叫了“师父”,公孙无忌仿佛看见范重久从人群后面走出,将一拨人分作两拨的那种悠然自得。然而响起的是另外一副嗓音:“尔等愚昧。此‘无妄’位,同左右‘随’‘明夷’三位,本属‘饵笼’”。公孙无忌一惊,师妹的声音立刻响起:“禀师尊,这是‘蒙’位,是在门户“师”位左边,是徒儿的房间。有门牌为证。”未等师妹递上门牌,那嗓音又起“愚蠢至极!尔等看不出门牌已被换过吗”公孙无忌攥紧拳头,稍稍朝通道外走了几步,在一个极狭窄的地方前面些许贴石壁蹲下。

罗师兄自告奋勇,“徒儿疏忽,竟然进了贼来,请师父放心,徒儿这就将功补过”。负责看守的罗师兄说完就闪身进洞。他大概还心有不甘,盼望着从师妹的房间揪出个什么人来,不然这明明白白的一掌对着额头上的鱼眼袭来,他怎么连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一个就偃旗息鼓了?

公孙无忌悄无声息,把罗师兄拖到洞内,对着惊讶的阿牛说:“这个叔叔想睡觉,阿牛把他放在黑的地方去,阿牛乖”

阿牛笑嘻嘻地走过来,践踏着大地的阵痛。公孙无忌苦思冥想,仍然记不得八卦这许多方位,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看阿牛背着石塌,把罗师兄倒提起来,就像提着一把韭菜。突然心生一计。

公孙无忌算准方位,到石洞尽头处摸索起来。敲敲打打好一阵,惹得阿牛心痒难耐,直说“阿牛玩,阿牛玩”。此间本是“饵乙”,隔壁是“饵甲”和自己的“饵丙”,不知“饵甲”之中,又藏着什么样的可怜人。公孙无忌看阿牛神力赫赫,料想这天井虽大,分作八八六十四个房间却又不大了,之间的石壁定然有极薄弱之处,说不定以阿牛之力竟能洞穿。但阿牛蛮力冲撞,极易误伤“饵甲”之人,是以打算朝自己“饵丙”一边摸索。若“师”位正巧在“饵甲”之侧,需穿过六十三面墙壁方能抵达,盖难成事,那也是天命如此。当下找准薄弱之处,命阿牛以背上“盔甲”去冲撞。

巨石相撞,有一个坚不可摧如陷泥地,另一个轰然倒塌如同豆腐。公孙无忌觉得地动山摇,石洞顶上的钟乳石有两根咔嚓一声断裂坠下,不知洞外众人感觉如何。通道内的另一个小子正用双手捂着耳朵,稀里糊涂就上了路。待得尘土稍退,公孙无忌拿出藏于怀中的蜡烛,只见阿牛一脸错愕望着他,旁边石壁现出一个大洞,背上石塌竟似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