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浩瀚星空

精魂依草未嫁死,姑媱菟丘晨雨滋。

神洲甘棠浩然湖,芦苇荡连绵起伏,一少年流落此处正不知何去何从,恰看到一湖畔石头上坐着一中年钓叟。

看钓叟身旁竹筐空空如也,又看钓叟鱼钩造型奇特,少年好奇问道:

“前辈,你直钩无饵,可有鱼儿上钩?”

钓叟并不答话,右手轻抬便是一条青鱼被拽出水面,放在手中观赏一番抛回浩然湖,而后呵呵笑道:

“钓鱼之乐,在于钓,而不在鱼。人生之乐,在于途,而不在果。”

少年知道姜子牙渭水直钩钓鱼,想来这钓叟也是一样的世外高人,反正无事可做,于是蹲在一旁默然围观。

许久过后,钓叟指指酒壶对少年说道:

“后生,陪老夫喝两壶清酒。”

少年高兴允诺,二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无杯畅饮,期间钓叟一言不发,直至一壶清酒喝得干干净净,才说道:

“后生,我看你天资聪颖又心地单纯,是块练剑的好材料,今天老夫破个例,教你几招剑法防身罢。”

说完,钓叟以芦杆作剑,随意比划。

硕大湖面上,浓厚烟云顷刻间一散而尽,再看湖畔芦苇荡,竟是被齐刷刷地拦腰斩断。

剑气固然凌厉,可钓叟身形更是奇幻,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拖影带风难以捉摸。

少年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钓叟借着酒意授完剑法,说道:

“此剑法唤作‘一醒七醉’,醉时颠三倒四看似毫无章法,细看下来却是飘逸无比,而其中关键在于‘一醒’,你当慢慢领悟。”

往后几日,少年每天准时来到浩然湖畔找钓叟修习剑法,其果然剑道造诣非凡,没过多久便是突飞猛进,钓叟亦是甚感欣慰,忍不住夸赞连连。

待到少年剑法醇熟,钓叟叮嘱道:

“为师还有浩然正气,待你根基足时便传授于你,还有要记得日后行走江湖切莫说是我的徒弟,尤其碰到神女教更不要显露一招半式,否则恐会招致杀身之祸。”

少年默默记下,但心中不免生疑:

“难道师父和神女教有过节?”

“郎情妾意初有时,形影不离反成牢。”

钓叟说话含含糊糊,少年不明所以,但感觉像是感情上的事便没好意思追问下去,只是问道:

“若此后徒弟剑法大成,该到何处去找师父练那浩然正气?”

“烟波钓徒何处寻,浩然湖上洞仙坞。”

钓叟留下一句话,随即收杆踏湖而去,转眼消失在浩渺烟波之中。

渔隐山湖间,飘然雾霭中。

这等逼格,果真是一代宗师专属风范。

一年之后,少年自觉剑法精进根基已足,再次来到浩然湖,却是兜了两天两夜也未找到烟波钓徒所说洞仙坞。

寻坞不得,少年细细琢磨师父说法,找渔民借了艘小船,在湖面上漫无目的四处漂泊。

浩然湖,这烟波钓徒钟爱的渔隐之地,不但有“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的韵味,更似人间瑶池,让人流连忘返。

小舟轻楫,恍然如梦,木船吱吱作响,竟带着少年在雾霭深处找到一座无人小岛。

小岛不过方圆数十丈大小,少年上了岛去,看见一个矮小石碓,石碓中有一石洞,洞上青石刻着“洞仙坞”三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这便是洞仙坞,只是看起来着实寒酸,不过高人居所通常如此,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石洞外,少年连喊几声师父无人应答,于是顺着石阶往下走去,百步之后来到一硕大洞穴。

洞穴里除了几张破烂草席,尽是些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一副久无人居模样。

这一幕,像极了那孙悟空梦回方寸山。

灵台方寸山遍无一人,蛛网密布凄凄凉凉。

少年心中无限感慨。

微风贯入,火影摇曳,洞中石壁上几排大字若隐若现。

少年离近一看,竟看到:

《鹧鸪天·烟波钓徒》

轻抚君舟掩容妆,醉舞长袖思绪扬。年年湖中钓菖蒲,日日山上沐霞光。

情深处,思断肠。此行别去泪两行。一湖一山藏爱恨,天高海阔伴君翔。

壁上词作,字字入石数寸之深,必是修为高深之人所为,但无论字迹还是内容,看起来却又像是女性所作。

少年语文学的不好,反复琢磨只能看出这是首闺怨之词,应是一个痴情女子特意写给情郎。

情郎是谁,当是少年那孑然一身的师父。

女子是谁,少年不得而知,不过想来想去觉得和神女山逃脱不了干系。

看洞里再无他物,少年坐在草席上,无意瞅见身旁一个石头雕成的酒杯。

“既然来了,陪师父喝上两杯也好。”

少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掏出随身酒壶,倒了满满一杯。

谁知酒入杯中,竟慢慢渗到石板上蔓延开去,少年又倒了一些进去,发现酒水淌过之处似是文字。

嗯?

少年仔细看去,文字正是《浩然正气》:

“如夕吐虹,是为浩然;何为正气,极阴极阳。浩然正气,至大至刚;御剑而出,长虹贯日。”

再往下看,少年又看到烟波钓徒集道家百籍创下的修真法门,《玄真经》。

少年曾听师父说过,《玄真经》共分三卷,但此处只有了《碧虚》、《涛灵》两卷,至于《鸑鷟》一卷并未记载于此。

“原来师父料到我会来寻他,早已在这里布好机关,只是不知师父为何不愿与我相见。”

少年看到《浩然正气》和《玄真经》,不由感慨万千,缓了一会试图修习两卷武功,却发现《玄真经》内容晦涩一时半会领悟不透,只好先练起浩然正气。

刚把《浩然正气》口诀背下,少年听到有人走进洞仙坞,以为是师父回来忙喊了一声,但走近一看却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

听到少年喊自己师父,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厉声问道:

“你是归陵徒弟?”

烟波钓徒,正是张归陵。

少年正要称是,却想起师父教诲,“正是”二字只说了个“正”便被强行揶了回去,解释道:

“不不不,我只是在湖上迷路来到此处,好奇进来看看。”

少年不善说谎,被女子一眼看穿,毫不客气地挥手使出“行云暮雨”。

刹那间少年听到耳畔无数铃铛作响,登时天旋地转,直接晕了过去。

少年运气着实不好,回来拜访一下师父,却是撞上神女山掌门夏侯神女。

待到少年醒来,竟是被关在了神女山上。

说回来,少年是神女山当前唯一男性。

只是少年没有唐三藏入了女儿国那般好待遇,那唐三藏是被请入女王寝宫,少年却是被夏侯神女带到神女山关入监牢。

“你师父在哪?”

牢房之外,夏侯神女冷声问道。

张雨辰挠挠头,无奈答道:

“我哪知道,我也是来找师父的。”

夏侯神女恨得咬牙切齿:

“那无情的东西,就不该有徒弟。”

少年一听师父被骂,当即回骂道:

“你这更年期老妖婆,也难怪我师父不爱理你。”

要说张归陵不会哄女人,其教出来傻徒弟竟是如出一辙,此时倘若喊上一口师娘哄上几哄,再编些张归陵对神女念念不忘,这事不就结了。

可少年非得替师父出头,一句老妖婆惹得神女暴怒,当即给其喂下三尸脑神丹,拂袖而去。

而后几日,或是怕被弟子议论,神女派师妹夏侯瑶姬前来给少年送饭,

话说这夏侯瑶姬,即是神女远房堂妹,又是神女徒弟兼师妹,其眉似蛾扬、眸如明珠、唇若朱丹、嘴同晨露,真可谓:

其美无极姣丽渥饰,其衣华藻翡翠凤翼。

瑶姬自幼在神女山生活,却是第一次见男人,对于少年自然好奇。

可少年中了神女三尸脑神丹,浑浑噩噩神志不清,面对貌若天仙的瑶姬丝毫提不起兴致,竟是头都懒得抬一下。

瑶姬看牢里少年外形邋遢,但容貌却是相当俊美,又见其坦荡君子面对美人不为所动,反倒心生怜意。

两人偶尔聊天,少年也从瑶姬口中得知张归陵与夏侯神女的恩恩怨怨。

原来,夏侯神女曾是个富家千金,而张归陵则是个年少成名却嗜酒如命的浪荡剑客。

有一日,夏侯神女带着家丁出来游玩,路过浩然湖时竟不幸遇到山匪打劫,山匪见神女貌美正打算将其掳到山上做压寨夫人,却遇上张归陵钓鱼归来路过此处。

张归陵何等人物,只一招“天仙狂醉”便轻松吓退一众山匪,只是张归陵不愿杀人手下留情,要不然这些山匪必定命丧当场。

轿中夏侯神女见多了纨绔子弟,碰上张归陵这般英俊侠客便是情难自持,回到家后不惜忤逆父母,独自跑来浩然湖找张归陵。

张归陵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归隐江湖,有美女作伴也是一件幸事,又抵挡不住神女爱慕之意浓烈,便娶其为妻。

少男少女,从此在浩然湖过起渔隐生活,

此后数年,张归陵苦心钻研创下《玄真经》。

《玄真经》中,张归陵特意做出《鸑鷟》一卷,此功威力巨大却阴柔无比,十分适合女性修炼,张归陵将其尽数传授神女,而神女天资聪颖又得悉心指点,不久之后便已融会贯通。

再后来,张归陵不知为何得罪神女,致使神女在怀有身孕之时竟不辞而别,跑上神女山赶走山上匪众,自立门派授受女徒。

两人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出轨了?但看师父为人正派,也不像能做出这种事情。”

“不清楚,姐姐从未给我讲过。”

几天过后,瑶姬察觉神女日益愤恨恐对少年不利,偷偷来到监牢救下少年,说道:

“你走吧,莫再回来。”

换做别人,怕是早已被瑶姬迷得神魂颠倒,可少年这货却对女性缺乏兴趣,只是随口说了声谢谢便告辞离去。

下了神女山,少年也不知道脑子抽的哪根筋,竟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洞仙坞,继续练起浩然正气来。

这天少年湖畔小镇寻些吃喝,恰碰上几个神女山弟子下山买菜,议论道:

“瑶姬姐姐真是可怜,现在被教主关在牢里,说是要关三年呢。”

卧槽?

少年心中一惊,想不到他这一跑不要紧,竟连累别人蹲了大牢,这说什么也使不得,转身便直奔神女山而去。

大坛上,神女看到少年上山送死,傲然道:

“你这狂徒还真不怕死?”

说罢,神女甩出袖中七彩云绫打向少年。

少年手执长剑随意砍去,却不料长剑碰到云绫竟如铁牛入海,直接被卷飞出去。

大敌当前,少年无奈只好使出新练的浩然正气,只见坛上瞬间剑气横飞,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只可惜花招炫酷,但少年也不过只练了两天浩然正气,力道终究是不太足,被神女长袖轻舞轻松化解。

挡下剑气,神女神情呆滞,若有所思:

“这?浩然正气?”

看到张归陵最为得意的七醉剑法和浩然正气,神女思绪陡生。

“这家伙也有脑毒?”

少年看神女暗自伤神,不愿趁人之危,也停下手来。

其实不停手也不行,压根打不过。

过了好一会,神女缓过神来,眼中尽是蔑视之意,傲然说道:

“你只学了归陵一点皮毛,也敢来我神女山放肆?”

少年双眼一撇,挺胸说道:

“你打就打呗,在这装什么装?”我打不过就打不过,总不能让别人替我去吃那牢饭,再说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师娘,打不过又不丢人。”

少年终于是开了窍,这一声师娘喊的极妙。

看着眼前这放荡不羁的少年,神女恍惚间又看到了张归陵那傲然不羁身影,登时心软

恰在此时,坛中闪出一个身影,正是瑶姬。

少年一脸懵逼,挠头问道:

“咦?你不是被这老阿姨关到牢里了么?早知道你没事,我还来神女山上干甚。”

瑶姬眨眨眼,嬉笑说道:

“那你可不能不来,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命,你不来救我怎么能成?”

说完,瑶姬对神女撒娇说道:

“姐姐,不是说好了这小子要是回来,这事就这么算了嘛。”

神女轻轻点头,瑶姬赶忙对少年喊道:

“我姐姐说了,只要你敢回山上救我便就此作罢,要是你忘恩负义不来救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你赶紧走吧,万一我姐姐后悔你可就走不掉了。”

“这俩人敢情在这逗我玩呢?”

神女脸上表情复杂,少年也怕这更年期妇女情绪多变,赶忙给瑶姬道了声谢谢匆忙下山。

······

萧遥看了眼张归陵,对章垂拱说道:

“垂拱兄牛逼啊,张归陵渔隐多年,这点事都被你知道的一清二楚。”

章垂拱嘿嘿一笑,挠头回道:

“萧兄有所不知,去年我去坟上李家庄办事,见到一颓废少年,心生怜惜施舍了几两碎银成了朋友,这些事情也是他喝酒时给我说的。”

“噢,这少年便是张归陵徒弟了?”

“正是张归陵爱徒,张雨辰。”

“张雨辰???”

“怎么,萧兄也认得此人?”

“认得,也或是不认得。”

“我还听雨辰兄弟说过,当年张归陵外出游历,夏侯神女在家中为其诞下一子,张归陵回来后本想让儿子继承衣钵,却发现儿子已被夏侯神女抱去神女山。

后来张归陵几次三番上山讨要儿子,估计是语气太过生硬,逼得夏侯神女一怒之下竟然将儿子阉了,练她那什么《鸑鷟》。”

“我靠,至于么。”

“这一对我看也是奇葩,那雨辰兄弟虽然喝酒喝得天天一副醉鬼模样,但起码心智还算正常,至少干不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说罢,章垂拱指指紫霄楼,又说道:

“你看那皇帝身旁的年轻太监,就是张归陵儿子,都知监掌印太监夏侯若离。”

萧遥往紫霄楼看去,只见这夏侯若离桃眼红唇、白皙娇嫩,虽是个阉人却无一点阴阳感,若是脱下蟒袍说不定也是个活脱脱的美女。

这《鸑鷟》,可比《葵花宝典》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