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浩瀚星空

真特么倒霉。

萧遥在心里骂了不下一百遍。

萧遥在林妙音落水时没有坐视不理,是因他以为林妙音是“失足”,况且又是个黄花小学妹,不可能不出手相救。

萧遥猜出余节庵寻死,却是选择作壁上观,是因他知道余节庵想得透彻,不如成全。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这种桥段结局通常不错,萧遥单身多年,如此良机必然不容错过。

但可惜萧遥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在水下被林妙音一脚踹中裤裆,呛了几口污水沉在了听琴湖里,一命呜呼。

如此看来,对求死之人施救一定要万般小心,搞不好会被拖下水去丢了性命。

······

死亡,对于萧遥来说很感觉奇妙。

毕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

许久过后,萧遥缓缓醒来,一脸懵逼。

眼前既不是抢救室也不是太平间,更不是天堂地狱,而是在一栋木楼之中。

这木楼唤作至公堂,堂中按着“天地玄黄、洪荒宇宙···”排着数十个号舍,号舍里考生们命运在手,无不是奋笔疾书生怕漏写一言一语。

毫无疑问,萧遥穿越了。

别人穿越,要么特殊技能点满,要么天资超凡,要么喜获名师高人点化,要么偶遇奇书一夜成神。

萧遥穿越,既无系统也无强势金手指,只有眼前一纸考卷。

真可谓倒霉透顶。

不过余节庵不是说过么,现世入无间,当先于炼狱经历六道轮回。

按照这般说法,现世之人进入无间世界,须得先在炼狱把记忆抹除,而后重新投胎做人。

但不知为何,萧遥非但未被打入炼狱,而且魂魄竟莫名其妙地直接入到一同名少年躯体之内,

至于萧遥穿越后所在,则是大唐殿试考场。

话说,天下共分五国九洲,其中大唐坐拥中州、江洲、苍州三地,物产富饶商贾云集,国力极其昌盛。

注:州为内陆,洲则临海。

大唐皇帝宁炀颇为开明,登基伊始便提出依法治国施行仁政,又大力倡导诗书礼乐,更是在五国之中率先利用科举制选贤任能。

大唐科举分县试、洲试及殿试三级,其中殿试为礼部承办翰林院监考,经国子监集中批卷后,最终由皇帝钦点进士榜单,三月初二开始,三月初三结束。

萧遥穿越之日,恰是三月初三。

大唐国都,中州上京,礼部贡院。

礼部贡院便是殿试考场所在,其规模宏大占地近千亩可容上万考生,所建耗费仅次于未央皇宫,足见当朝对科重视程度。

贡院正中,杵着一座梁柱交织、四面皆窗的三层四方小楼,名字取于“慎终追远,明德归厚”,唤作明远楼。

明远楼是贡院发号施令之处,决定天下学子一生命途,地位自然也是和高度一样超然,登楼四顾不但整个贡院一目了然,连半个上京城也能尽收眼底。

明远楼往北,由南向北依次排着几座砖石建筑,分别是至公堂、戒慎堂以及衡鉴堂。

风檐刻烛之际,至公堂氛围紧张与战场无异,考生们挥毫落纸悉悉作响,唯独黄字号舍没有纸笔摩擦唯有如雷鼾声。

黄字号舍里,伏案酣睡的少年正是萧遥。

萧遥尚且不知,投胎后喜提新脸一张。

这新脸目如夜空天狼,鼻梁张弛有度,嘴唇血色饱满,清秀俊朗帅气逼人。

好家伙,勉强也算是屌丝逆袭。

不过话说回来,萧遥这容貌在这无间世界并不算出众,毕竟无间世界的人脸都像是被捏过一样,要么帅得一塌糊涂,要么丑得别致突出。

再说考场里那些焦头烂额的官富二代,这些人胸无点墨,能进到殿试考场全凭行贿,更不会经历过闹市读书。

听到萧遥此起彼伏的鼾声,官富二代们愈发焦躁,恨不得把他从号舍揪出暴打一顿,可碍于考场严肃又不敢造次,只能忍着火气暗骂考官瞎了狗眼,对萧遥坐视不理。

话说,考官们为何对萧遥置之不理?

只因大唐有不成文的规矩,朝中大员会物色进士才俊并招入门下,以此扩大朝堂势力,而进士们则是一经殿试便寻到了铁板靠山,可谓两全其美。

这些考生过不几天便要一步登天,不是做某某大员的贤婿,就是拜某某大员为干爹,殿试考官只是翰林院六品学士,不愿得罪这些未来权贵,所以才懒得理会萧遥。

“余大人好!”

申时六刻,殿试将终,至公堂走进一人。

此人身材削瘦,长脸宽眉,双目深邃,髭须浓密,头戴金丝缘边官帽,身穿云霞孔雀纹绯袍,自带一股凛然正气。

而考生们听到考官向来人问好,但凡有点见识,都会清楚来人是殿试主考官—翰林院掌院学士余节庵。

“一入节庵府,扶摇上青云。”

这句坊间点评,显而易见是在夸赞余节庵教徒有方,门下学生出类拔萃,在朝中升迁极快。

栖霞知府罗柏言和浩歌知府余望川,还未到而立之年便已官居五品,此二人便是出自节庵府门下。

不过,坊间对余节庵还有还有一评:

“翰林桃李满天下,节庵堂前不栽花。”

这话则是奚落余节庵,因其性格怪癖不易亲近,门生出师之后便对其敬而远之,导致桃李满天下的节庵府终日门前冷落。

就连余节庵亲侄子余望川,不是逢中秋佳节家人团聚,亦从来不与余节庵来往,更不喜欢提这怪癖二叔的名字。

再说回来到至公堂的余节庵,来回巡视一番后驻足在黄字号舍,瞪着烂睡如泥的萧遥轻皱眉头,自言自语道:

“这后生自暴自弃,放弃做答?”

但余节庵瞬间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毕竟当朝科举重在乡试、州试,而殿试则是严进宽出形同虚设,随便写上几句就能拿到进士及第。

十数年来,大唐殿试无一人落榜。

千军之中挤过独木桥入局殿试已是不易,殿试录取率又如此之高,怎会有人在殿试时选择放弃。

“这后生有个好爹,答与不答都有人安排,才敢如此放肆?”

说罢,余节庵疑惑道:

“殿试舞弊?应该不会。”

当年皇帝宁炀开创科举,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倚暗箱操作,让大字不识一个的白痴儿子拿了状元及第,被揭发查实后落了个满门抄斩。

这桩“白卷状元”案当时震惊朝野,一次杀猴儆鸡足以威慑群臣,如今殿试又是国子监公开集中批卷,怎会有人冒着诛九族之罪去在殿试舞弊。

更何况,殿试压根不需要舞弊。

余节庵想到上届科举有位名叫姚伯牙的考生,别人答题他却在纸上作画,直到画完一幅《仕女游春图》方才动笔。

不过半个时辰,一篇锦绣文章跃然纸上,若不是后来皇帝宁炀觉得此举对朝廷有些不敬只给了个探花,这考生那也是板上钉钉的状元及第。

牛逼人物,都是这般放浪形骸。

余节庵嘀咕道:

“看来这后生深藏不漏,睡觉是因恃才放旷。”

翰林院本就人才济济,而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余节庵更是眼光独到,一顿揣摩得出结论,萧遥是个不世奇才。

或是前世教书教得多了,余节庵历经无间轮回后骨子里仍十分爱才惜才,如今碰上如此奇才,心里不由高兴。

余节庵对着萧遥仔细端详,暗暗思忖:

“当着一众考官的面在殿试上酣睡,可见这后生心机不深,不是什么蝇营狗苟之辈,若能拜我门下走得正途,也不失是个好苗子。”

想到此处,余节庵并未叫醒萧遥,而是想看下他的本事,站在号舍前默不作声。

“不会看走眼了罢?”

一个时辰过后,眼看殿试将终,萧遥却是酣睡依旧,余节庵这才发觉—

萧遥不是在装逼,而是真的在睡觉。

余节庵登时怒气横生,转身拿来木尺“咣咣咣”敲了木桌三下,将萧遥叫醒,而后厉声呵斥道:

“狂妄!多少学子皓首穷经也进不得这至公堂,你这小子却是不知好歹,在殿试上酣睡。”

“我靠?”

萧遥挠头醒来,满脸呆滞宛如智障。

余节庵连声叹气,语气稍微有所缓和,皱眉劝道:

“虽然殿试将终但也还来得及,哪怕写几句拿个三甲同进士出身,在我大唐也是前程似锦,还不抓紧答题。”

萧遥瞥了一眼余节庵,环顾一周发现自己身处一六尺见方小号舍,身旁放着夜壶和刮屁股用的木片,方才猛然醒悟:

“搞什么飞机,科举?”

这殿试萧遥一无所知,但他明白此时过多纠缠毫无用处,只能先蒙混过关再说,于是低头开始扒拉题纸张。

余节庵耐心催促道:

“上届殿试不过四十人,便是出了三个一甲进士、十六个二甲进士和二十一个三甲进士,圣上待汝等如此宽厚,快点答题罢。”

贡院建的不小,结果殿试只有区区四十人,也是奇怪。

其实这在大唐并不奇怪,当朝一个殿试名额须得贿赂礼部及国子监等多个部门,一圈下来起码得五千两银子才能拿到入场券。

有实力将孩子送入殿试的,屈指可数。

如此说来,萧遥这胎投的还是个高富帅。

而依着余节庵所说,考生数恰遇进士数相同,那么也就意味着···

萧遥掐起指头一通盘算,低声嘀咕:

“卧槽,百分百录取率,牛皮!”

余节庵看萧遥准备答题,转身离去。

萧遥翻出题纸:

“无间八道:权道三公位极人臣;智道神机算无遗策;财道敌国遣鬼推磨;文道旷世风华绝代;剑道开天气破苍穹;灵道游玑神兽顺服;魔道归墟毁天灭地;兵道骠骑横扫千军。

若要九洲一统四海升平,该当如何?”

“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到这“题材不限”的考题,萧遥又忍不住吐槽:

“什么狗屁无间八道,这连魔道都给整上了,选天赋呢?。”

萧遥整不明白,直觉匪夷所思。

想了半天,萧遥发觉这八道描述和《无间》所写很是相像,方才有所醒悟。

按照《无间》说法,无间异界共分文武两科八道修为,其中权、智、财、文为文科,剑、灵、魔、兵为武科。

只要于殿试拿了进士及第,便可去五岳之首勾陈山点化台,经四象法阵历练点化出上等资质。

无间异界,资质第一体质第二,资质低劣者修道百年一无所成,而资质上等者修道十年便能独步天下。

条条大道通罗马,无论是追求权力,亦或是追求财富,总之只要上了一品境再入陆仙登陆圣,便具备上天门资格,可长生不老肉身不灭。

如此看来,这殿试就是妥妥的御赐金手指,且还百分百金榜题名。

看时间所剩无几,萧遥决定随便糊弄一下。

“这怎么写呢?”

这殿试答题须得古言文,而萧遥对于古文却是看得懂写不出来,压根不知如何下笔。

搞篇现代文?

总不能论述一下公共管理,或是写几句市场营销吧,这玩意嘴上说说还行,写出来怕是考官也看不懂,还不如不写。

思来想去,萧遥终于想到先前曾被祖父以戒尺约束,背过一篇《赵秉忠状元卷》。

虽然年代久远,萧遥只能记起个七八成,但应付这奇葩殿试想必也是足够,毕竟堂中其余考生看起来个个脑满肥肠,怕是语句都写不囫囵。

提笔蘸墨,萧遥信手拈来:

“一剑在手,不以剑泄私愤,当为天守道;大权在握,不以权谋私利,应为天守德;千金在囊,不以富为不仁,该为天守财···”

至于文章题目,萧遥想了半天想不出好的,仓促之际写了个:

“胡说八道。”

也算是题文呼应。

虽然是七拼八凑,又有些浓郁的胡诌乱砍意味,但好歹也算辞藻华丽,若是碰上庸才阅卷官,拿个三甲名次也说不定。

萧遥不由得意大笑:

“横笔著文说八道,三甲榜单有萧遥。”

恰在此时,明远楼传来阵阵钟声。

萧遥浓墨收尾,满脸得意。

考官一一下场收卷,而余节庵特意抢先一步来到萧遥号舍,捧起试卷大致浏览一番后暗自赞叹:

“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