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碎的片段

午餐八卦会。

“天!报账要人命呀!”她最讨厌跟学校有报账瓜葛,但是这种糟心事偏偏落到她头上。

“你就报印刷费得了!帮你问复印店老板的联系方式。”

“这种不是虚开发票嘛!有点儿做不出来呀!”

“唉!看吧,果然我们都太要脸了,搞钱的事儿做不了呀!”青老师又一针见血。

“没办法呀,真做不出来。”她苦笑,自己挺爱钱的,也一直都缺钱。(其实,这个世界,是个人都爱钱且缺钱!人类世界早就臣服于这个等价交换物,共同假象事实了!)

“你看你,就虚开这点儿就上升到要脸这种底线问题了。诶,你们知道吗……”颍老师突然压低了声音——消息灵通人士的消息来了——大家顿时很默契地向里围了围。

“那个甄报了多少?”颍老师故作神秘。

“多少?1万?”

颍老师摇了摇头,一副“你怎么这么幼稚”的样子。

“不会5万吧?怎么报得了?”

“10万!”颍老师揭晓答案。

大家倒吸一口!10万都报得出来?财务处怎么过的?关键是这个数字怎么敢?!报账得经好几个人的手,吃相这么难看,怎么吃得出来?!

“这也太夸张了吧!老师们报费用,这个要比例,那个要定额。他敢一口气给自己报出10万的虚账?!这算违法犯罪了吧?!”

“天真了吧!人家是副院长!再说,怕是要跟院长分赃的!人家有什么不敢的?”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要脸能当领导?”青老师再次让大家清醒,“为什么大家不择手段,挤破头都要当官,还不是权带来钱!几千年了,就没变过!”

“对呀!就咱们这种要脸的觉得不可思议,人家觉得是常态,如果不这么干,反而会被看成异类,被排挤!”

“意思,这还是投名状了?”

“当然。你也不看看。咱们学校的领导们,设定的那些科研奖励,那么赤裸裸!省级科研成果的奖励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国家级科研成果才几万!有这么滑稽的吗?省级的研究水平比国家级高?还不是因为省级科研评奖权就掌握在他们这些领导手里吗?大家平分奖项,回自己学校拿高额奖励,权不就轻松合理变现了?多完美!”

“对呀!你们知道吗?咱们校领导的那些成果、论文根本不是他们自己弄的,他们给自己组织了一个科研班子,专门给他们写论文、弄成果。这个班子还有一笔巨额科研经费!当然,钱么,都归领导,这些班子成员得到的是官位。你看,他们得了官位,不得自己再想法用权变现吗?”颍老师深谙学校运作模式。

“所以,人家当官的,用权换钱是正事,就咱们这种人觉得不正常。”

“难怪,这次又说绩效改革,其实就是从老师那里把钱克扣出来,给自己添砖加瓦!”

“本来嘛,这才是人家的正事。公办学校经费都是定数,人家要充分利用权利给自己争取利益,那不得从老师这里剥削吗?”

“真是,最应该讲人性和道德的地方,反倒被一群没人性的东西盘踞着。他们也能整天腆着脸跟我们讲师德?!”她甚至想“呸”出来!

“不止这个。你们知道吗?甄不是有项目吗?于是他就拉着学院的一些有真材实料的老师,说是团队做项目。大家开始挺愿意的,毕竟是科研,而且他也承诺说可以报一些科研经费。结果,结项的时候,一分钱不给老师们报,老师们的科研成果他倒是拿去结项换了经费!”

“天!真能这么不要脸?这么直白吗?”她完全不能相信。之前那个甄老师的形象彻底崩塌!

“这个还不是最不要脸的。后来老师们都不相信他了呀,都不理他。结果,他就把年度考核时老师们上交的科研成果,不问自取了!人家是副院长,这些材料都要过他的手的!”

唉!识人果然是难的!

人对这个世界的真貌都无法正真认识,更何况要去认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成“精”了的物种!

她突然觉得一阵绝望,一种强烈的无意义感和虚无感向她袭来。这个她以为熟悉的世界竟然如此陌生,这是一个她厌恶的世界!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要爱生活,不要爱生活的意义。

对,抽象是共同特征的集合,而身边大多数人的共同特征是贪婪、无耻、虚妄、狠毒,只能让人痛恨!而生活的意义?她一直在寻找,找到的往往是荒诞,那里有什么意义!

汉娜·阿伦特也说: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个集体——不爱德意志、不爱法兰西、不爱美利坚,不爱工人阶级,不爱这一切。我只爱我的朋友,我所知道、所信仰的唯一一种爱,就是爱人。

所以,可能除了身边这群朋友,她觉得其他的东西可能都不怎么值得去爱,他们不配!

她猛然陷入了深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