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念
“小姐?小姐?”木兮的脸开始缓缓扭曲,周围的场景忽然间渐渐模糊了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我有些懵。
当周围的场景渐渐从模糊又恢复成实景时,屋中的陈设猛然发生了变化,不过唯一相同的是,我仍旧躺在那张床上。
“小姐,别睡了,今个大小姐要去参加诗会,您昨儿不是还缠着她说也要跟着去吗?”木兮依旧站在床前,不过她的面容尚显得稚嫩,一点也不像是再见时的沧桑。
“对啊,我是这么说过呢!”我轻声开口。
“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木兮,帮我更衣吧。”我打了个哈欠,引得木兮一顿唠叨。
这是记忆深处的那一年。纵然时光变迁,物是人非,我也依旧不会忘记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至今想来,便是呼吸,都是无法磨灭的伤痛。
诗会……诗会……
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让人不那么开心的画面。
已经有很多年我都未曾梦过关于江南的事情了……
如果那一年我能够早些看清这局势,是不是我的人生就不会那般?只可惜,我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彼时我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就连娘亲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如何有那能力,也不过是徒添几分伤悲罢了。
我睁开眼,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和正在忙乱的木兮,不由得冷下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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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江南诗会,着实热闹的紧,各大才子佳人聚集于此,即便是后来我见过无数繁荣的场景,却也以为那热闹,不及此处的万分之一。
“姐姐,这里好生漂亮。”我看向多年未见的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心中一痛。
“那当然,咱们江南风光可是天下独绝。”面孔的主人微微扬起嘴角,一时间,身边万般美景竟是不及那一人。
许是太阳太过灼眼,我竟然眼角有些发酸,明明这个女人又啰嗦又自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姐,你今天可真好看。”那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那当然。”她的笑容很恣意,恣意到我一直都不解这世间为何会有如此猖狂之人。
“月儿,你以后一定比我好看。”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落寞,“那时候,你一定要嫁个真心待你好的好人家,离这里远远的。”
那年我们未曾有过这般对话,也是时过境迁后的午夜梦回我也才了解,原来姐姐什么都知道,可是她们都不愿意告诉我,都想拼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保护我,可是我却猛然推了她一把。
“谁要离你们远远的了,你们凭什么为我的人生做规划?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凭什么要丢下我?”
姐姐有些错愕的看向我,我看见她的嘴唇微微蠕动,可是不过下一秒,我就感受到了一股推力,再睁眼时,面前依旧是木兮后来那张略显沧桑的面容。
“小姐在愣什么?是不舒服吗?”
我摇头,然后缓缓起身。
我知道姐姐在说什么,她说抱歉,可惜,抱歉没有用,再如何道歉,你们还是丢下我了。
“凌夜辰在哪?”
“回小姐的话,国师去了水患发源处。”木兮的声音依旧那么沙哑,我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声音怎的变成这般模样?”
“小姐可还曾记得,奴婢曾挨过那一刀?”
我当然记得,刀擦着喉间过,刹那间便是血水喷涌,所以我一直以为,木兮早就死了。
“记得。”
“说来也是奴婢命大,那时候奴婢并没有死,只不过那一刀,剥夺了奴婢的声音,不过也无碍,奴婢能留着一条命,已是万幸。”
她眉眼低垂,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即便她不说我也知道,这将近十年的时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从此你不必自称奴婢了,苍月,已经死了快十年了。”
“小姐,可是木兮还是原来的木兮,哪怕发生再多的苦难,木兮永远是小姐身边那个小丫头。”
“对了木兮,我观这里已荒废许久,为何你仍在此处居住?”
“小姐怎会这般认为?木兮并不住在这里。”
“那为何这里一尘不染?”甚至还有几分人气。
“哦,是凌国师的手笔。”
感情那凌夜辰还是个居家小能手啊。羡慕羡慕,像我这种睡衣都能当成外衣穿的邋遢鬼,估计是下辈子也达不到他的持家高度了。
我拢了拢衣袖,颇有些沧桑的将手背在身后,像个巡视民情的老干部似的走出院门。
曲折的青石巷,依旧像从前那般,一直蜿蜒到天边,走出小巷,便是一带绿水,岸边栽满了柳树,看上去让人感到很舒服,只不过因着那水患,这河水也有几分不太平静,偶尔会卷起几个大浪花,颇为反常。
我将手放入那绿水中,一阵刺骨的凉意钻进我的手里,我颇为不解,明明天气这般炎热……
“这正是水的古怪之处。”
木兮追了出来,她的脸上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甚至还有几分嘲讽。
“多亏了水患啊,我才能替你们夺回这里。”她垂了垂眸,神情冷淡。
“自你们走后,这里确实荒废过一段时间,不过没多久,就被白家给占了。”
白家?我眯了眯眼,没有搭话。
说起来,当年的事情,白家也有参与啊。
“白茶茶什么反应?”
“白小公子,当年为了护住大小姐……被逼跳崖了。”
白茶茶啊白茶茶,你这个胆小鬼终于有一天,肯站起来护住姐姐了。
“怎的跑出来了?”正在我愣神的时候,鼻间泛过一丝熟悉的冷香。
“忽然觉得有些闷,就出来透透气。”我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
“出去一番可曾调查下什么?”
“没什么重要信息,不过仍有一点我颇为不解。”凌夜辰皱了皱眉。
“说来听听。”
“城中并不像有水患发生,分明十分安逸。”
“安逸的死人吗?”木兮冷笑,“想不到凌国师也这般没用,还白费我这般功夫夺舍了这个女人陪你们一同演戏呢!”
“所以呢?你有什么目的?”我打了个哈欠,转身面向木兮。
“不过是想除掉你们罢了,你之前摸过了那毒液,想来也是命不久矣,至于凌国师……只要你自愿在那水中净个手,我便给苍月解药。”
“谁给你的自信说我中毒了?”我懒洋洋的冲她翻了个白眼。
“这不可能,你分明碰过了绿带水。”
“咦?我没告诉过你我百毒不侵吗?那可真是抱歉呢!”
木兮,好吧,应该说是夺舍者,不可置信的看向我,趁着她愣神的时间,我直接拽下凌夜辰的佩剑然后戳了过去。
打架嘛!是不能分神的!
否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的。
就在我捅完木兮后,我忽然感到喉咙里一甜,一口血便直接喷了出来。
“染儿。”凌夜辰忽然惊慌失措的搂住了我,“你怎么了?”
“中毒了啊!”这还要问吗?
“你不是……”
“逗她的。”我困难的喘了口气,依旧一脸的不以为然。
死而已,怕什么?
很多年前我就已经不怕死了。
我垂眸,缓缓拉开一个笑容。
再见啊!
再见个鬼!
我盯着凌夜辰的脸,猛的后退一步,眼前的场景分明还是大街以及那柔和的光点。
“这些,都是幻象?”我抬头,只见凌夜辰的表情没有什么特殊的波动。
“是。”“染儿,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江南,背叛,和死亡。”
江南是水乡,是人间天堂,与我而言,却只是背叛了我的故乡。
“汝之心结?”
“是啊。”当然是心结,若不是,我又怎么会至今都耿耿于怀。
凌夜辰没有继续搭话,他只是很平静的看向我,然后问道:“丫头,你想去江南吗?”那语气和幻象中的语气竟是一般模样。
“去啊。”我需要一个解释呢!
“小子,锦丫头。”急躁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不过须臾,一个白色的身影便飘到了我们面前。
“小子,你要带锦丫头去哪?”
“江南,幻象又出现了。”
我猛然想起,上次阿飘也曾说过,我夜游时看到的是未来要发生的事情,虽然这比较扯淡,但是很明显,自从我碰到凌夜辰以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比较扯淡,所以现在大惊小怪会显得我很没有见识,于是,我只好严肃的绷着一张脸,假装能够听懂他们到底在说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可……这可如何是好?”那阿飘长叹一口气,莫名的有些颓废,随即怜悯的瞅了我一眼后再次振作起来。
“不管怎样,我都一定会找出原因,放心吧小子,我一定把丫头给治好。”那阿飘第一次说话这般正经,甚至一连用了两个一定,但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我竟然看见他的眼睛有些泛红。
这阿飘,哭了?
“那就……有劳前辈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凌夜辰唤阿飘前辈。
“算你小子还懂事。”阿飘依旧一脸傲娇,下一秒,他再次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