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念
“想哭就哭吧,不要勉强自己。”我看着他,终于正经下来,他看看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你说好每年都会来看我,可是你这两年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男孩子一边哭,一边抱怨着。
男孩子凄凉的哭声在我耳边流转,像是千山上的鸟啼声,恍惚间流向远方。
——阿锦,你每年都回来看我的对吗?
——嗯,我会来的。
——你千万要记住啊!这里好冷好黑,你不来我害怕。
……
——阿锦,你今年给我带了什么?
——你猜啊!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嘛!
——喏,给你,喜欢吗?
——哇!好漂亮的紫花,阿锦,等你下次来,我定会让这里开满这种花。
……
我往后退了几步,心口难受的紧,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看着不远处的凌夜辰,迅速布下窥心阵。
——阿锦,阿锦今年怎么还没来?
——阿锦,你不会来了吗?
——阿锦,花开了,你回来一下好吗?
——阿锦,我好冷,好害怕。
——阿锦,你在哪里?
——阿锦,你为何又没来?
——阿锦!
凄美的紫色幽光里,男孩缓缓的哭泣着,眼泪大滴大滴的砸下,每一滴都像是砸在了我的心头。
那边凌夜辰终究还是站不住了,一个瞬移便扶住了我,我看着他有些茫然无措。
“它是谁?”
“它叫紫钰,是你曾经救下的灵植。因为太过于虚弱,受不住外面的灵压,所以你将它养在了这里。”
涉猎到我的专业知识,我终于松了口气。
灵压,俗称灵气压强,就像是空气压强一样,正常人都不会受不了,可是这个叫做紫钰的四时树,竟然已经骨骼清奇到连压强都害怕,真真是不容易的紧。
我感受了一下这里,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同,原因大概就是——物种不同吧?
“抱歉。”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孩子,即便想不起与他曾经的过往,却本能的感到了愧疚。
“我并非不愿来看你,只是……”只是,“似锦不在了,现在的我,叫墨染。”
“似锦,是我的前世。”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解释自己曾经死过的事实,但人有降生,便会有死亡,天命如此,从未有人能够更改。
“不,不会的,你身上没有黄泉浸染过的味道,也就是从一开始,你便从未轮回过。”孩子停止哭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透亮,与之前那装出的一副熊孩子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你什么意思?”开口的是凌夜辰。
“每个魂魄都由天地混沌产生,这种从天地诞生的新魂魄因为没有被黄泉洗涤过,所以分外透彻轻灵,如果阿锦死了,那灵魂上势必会有泉水的湿气,但是……没有。”
“既然我并未走过奈何桥,也未喝过孟婆汤,又为何会失去记忆?”
“我不知道。”孩子沮丧的蹲在地上,面上微带愁苦之色。
“罢了,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我叹了口气,其实那些过去与我而言也不是特别重要,可每当看见对方一副熟稔的样子,我总会觉得心里有几分对不起对方。
“什么。”
“四时果。”
“哦。”紫钰站起身来,也不问我要这四时果有何用途,只是静静地塞在了我的掌心里。
“你走吧。”紫钰下了逐客令,我缓缓看着他,却觉得自己此时并不该离开。
“紫钰,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是,你可愿意和我离开?”这里太冷,让我无端想起了一些过去不太好的回忆。
安魂,安稳了一些记忆,可是剩下的被掩盖的,也都被重新翻了出来,正如紫钰所说,未经黄泉,那有些事情就不是过去了,而是只是忘记了。
“你之前不是也听到了吗?我出不去,即便调养了这么久,可我却仍旧没有恢复。”孩子期待的看了我一眼,却又快速垂下了头。
“是吗?把自己一次次的弄伤,却又和我说你恢复不了,有意思吗?”
他神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紫钰,四时果到底是什么呢?它真的是果子吗?可为何,我听到它在哭呢?”
我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明白过来。
“紫钰,是有主人的吧?”但是,为什么却选择了背叛?
紫钰忽然笑了起来,稚嫩的脸上刹那间挂满了沧桑,他笑得很悲凉,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一直停留在最为悲伤的地方。
“阿锦,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吗?”
紫钰没等我回答,便径直说了下去。
“我的主人曾经为了得到四时果讨自己喜欢的人的欢心,便要伤我,四时果是我的心啊,虽然没了它我不会死,但是却会忘记过往的所有事情,可我不想忘记,于是便拼命挣扎,最后被那个男子打落悬崖……后来便被你所救。
“这个地方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它可以切断与世间万物的联系,包括契约的力量,只有躲在这里,她才找不到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
安慰人是一个技术活,如果把它归类于一门功课,并且进行打分的话,我觉得我只能打十分,哦,满分一百五十分的那种。
“那你为什么又愿意把心给我呢?”
“因为,我就要死了啊。那个女人死了,被那个男人给害死了,我说过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可是那个女人偏生不听,我现在仍能同你对话,是因为这里阻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我虽然能感她所感,却不会被影响,但是……再久的延迟也终究只是延迟啊。其实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呢,只是不想让你失望罢了。”紫钰一边说着,紫色的身影随之单薄,渐渐的化作了流光,撒在了空中。
“碰上你,真的很开心啊……阿染……还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莫名的想到了不知从哪里看见的一句话,原来,所谓相遇,不过只是离别的开始。
每个人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有时候,错过了,离开了,也许,就是此生再也不见了。
“别难过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凌夜辰看向我,眸子里隐约闪过一丝担忧。
“我知道,只是,那个药粉必须要紫钰的心才可以吗?”
“不是。”
我松了口气,想必之前所说需要四时果也只是为了让我看看紫钰而找的正当理由吧。
“我想把它种在地里,说不定等到千万年以后,又会长出一棵四时树呢!到时候啊,如果我能想起这辈子发生的事,那我一定要来看看它,顺便给它起个名字。
“就叫紫风吧!”
如果真的还会相遇,我希望它能够不再为世间所累,就似清风一般,能够自由自在浪迹天涯。
出了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我才发现……
这丫的所谓高峰也只是一个阵法所形成的幻境!〒_〒
所以我干嘛要和凌夜辰走那么远的山路?!
直接破阵不好吗?(╯’-‘)╯︵┻━┻
一定是某些人在整我!
我偷偷的瞪了某个明明就知道此处是阵法不仅不告诉我还拉着我走了这么长时间山路的男子,满脑子都是抗议。
说好的要当小伙伴,你却悄悄地坑了我,绝交!
前面的男子步子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可也不过只是一瞬间,我静静地看着他,然后默默地跟了上去。
也罢,他也许,早就不记得了吧!
也是,这都几千年了,是个人都轮回过几百次了吧!
接下来的路,我也不知道是如何走,就那样跟着他七拐八拐,就走到了冥界。
嗯,没错,就是那个冥界。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住着的那个冥界!
一个白衣女鬼飘过,我保持微笑。
她吐出了猩红的长约八十厘米的舌头,我继续保持微笑。
然后她把脑袋摘了下来,狠狠地向我砸过来,我仍然保持……
微笑你妹,别以为这里是冥界我就不敢打鬼!
我躲过那个吊着舌头的脑袋,直接撩起袖子就打了过去。
她也不躲,将脑袋召回后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似乎笃定我打不到她一般。
然后……然后下一秒就被我抽飞了。
“不是说好的打不到吗?”女鬼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愤怒之色。
我愣了一秒。
咦?我什么时候说我打不到她了?
地府的鬼都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我捉摸不透,只好踢了踢脚边的彼岸花。
想不到这地府的景色比起那神冥山也差不了多少,虽说神冥山是我所创,可我却不大喜欢那里,就连别人多加了几个阵法都不知晓,再加上功力不比当年,也只好默默地装作自己第一次来这里。
彼岸仍和千年前一般,开满了整个黄泉,青铜色的奈何古桥架在了上面,一直延伸到远方,阴风一吹,虽然凉飕飕的,却带起一片花海摇曳,也着实是美景了。
可是,竹画在哪?
我看着凌夜辰,满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