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记梦簿
“原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闯入殿中,素手之中是一壶烈酒。
“阿苏!”一位身穿姜黄色宫装的女子抱住了即将摔倒洛楠苏。
“阿晴姐姐,你也知道,是吗?”躺在昭周朝皇后洛晴的怀里是昭周的慧贵妃洛楠苏。
“楠苏妹妹,对不起,是我错了。”昭周皇帝站在一侧不敢上前。
“我今天穿了他最喜欢的凤仙粉,他却不在了。”洛楠苏身上穿的是凤仙粉的交领齐腰襦裙,衣上绣着大片的缠枝并蒂莲纹,飞仙髻上戴绒花,簪步瑶,坠五彩流珠。
“楠苏见字如晤:今至处暑,不知吾妻可好?待霜降之际,望与汝饮酒赏菊。”
一封家书,自大漠而来。洛府二小姐洛楠苏倚窗读信。
“二小姐,皇后娘娘回府啦!”一个小丫鬟匆匆赶来,“请二小姐去前厅。”
洛晴本想在前厅等洛楠苏,等了一会儿就往后院的繁锦居走去,在途中见着洛楠苏,心中一喜,直接拉着洛楠苏往闺房去了。
“阿苏妹妹,现我洛家式微,洛家无子,我虽为后,但撑不起洛家。皇上初登帝位,尚需肃清朝堂。妹妹若想为安南王翻案,还需一些时日。”
“我知道,我会等。”
“我今天来,是想带你回宫的。你跟着我住宫里,我更放心。”
八月初七,昭周皇帝萧璟封洛皇后之妹洛楠苏为慧妃。重阳日,慧妃有孕,晋贵妃。
萧璟在延嘉殿内递给洛楠苏一封信:“楠苏妹妹,这是谨之给你的信。”
这信是早些时候写好一并送进宫里的,萧璟今日拿了第一封来。
洛楠苏接过信慢慢读来,这是他的字迹。
“他说过会回来陪我饮酒赏菊的。”一双桃花眼中藏着星辰,顾盼生辉。
“好,到时候,我想亲自送我的妹妹出嫁。”萧璟略带一笑,轻声说着。
大漠,昼热夜寒,昭周大将军萧谨之在营帐中与军师及副将分析着局势。
北凉王曾与前朝丞相齐孟礼在二十年前谈和定约三十年互不侵犯,和平发展。
未到约期,北凉的箭先发了。
庆辰十九年,安南王萧诚煜在平定南州之乱后,于回昭京途中捡到一幼子,起名为谨之。安南王回京的十年之后,其女怡宁郡主萧苏婉已到及笄之年。同年,萧谨之一剑破四方楼,斩叛臣齐孟礼,先帝萧诚笃喜封其为壮勇将军。
第二年,萧诚煜因谋逆之罪获狱,萧诚笃念其过往功劳及亲情,仅赐死萧诚煜一人。萧诚煜在狱中自尽的当晚,安南王府火光漫天,自此安南王府不复存在。
四方楼早已重建,庆辰三十五年,萧诚笃病逝,传位于三皇子萧璟。此时为清延三年,一说书人在一楼西侧说着安南王府旧事。
“那怡宁郡主和壮勇将军呢?”青衿少年蹲坐在地上,问着台上之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林易!你不上学在这里做什么!”一位夫人正想找个趁手的工具,而林易趁机开溜。
而在那黄沙漫天的大漠之中,太阳甚是刺眼,隐隐约约看到一行人。
“不知北凉王有何指教?”萧谨之将一队北凉人引走时,就瞧见了不远之处的北凉王穆尘。这一战他已有些疲惫,身上还有几处刀伤。
北凉王见到萧谨之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张脸像极了他的阿姐——北凉胭璃公主。
“哈哈!萧将军一人来此,可真是勇士,这性子像极了本王的一位故人。”北凉王笑出声了。北凉军围住了萧谨之,这下想要破开阵容可不容易。
萧谨之当即了然,地图和情报都有误,“废话少说,要战便战!”
也许这一战后便见不到他的楠苏了。
“皇上驾到。”萧璟还未踏入仁寿宫,眼尖的内侍就看到了皇上的身影,连忙通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来了,坐。”仁寿宫内住着萧璟的养母淑太妃,萧璟并未尊其为皇太后。
萧璟屏退左右,坐在淑太妃的一侧喝茶,“太妃娘娘,今来睡得可好?”
“托皇上的福,一切安好。”
“太妃娘娘,可还记得中秋的第二日是什么日子?”萧璟将茶盖直接放在桌上,又瞥了一眼淑太妃,再将茶碗放下,“这茶叶旧了,该换了。改明儿个我让赵丰把南州新茶给您送来。”
“那便多谢皇上了。”淑太妃也不恼,笑着送皇上出了仁寿宫。
清延三年中秋,设宴于太极殿。
左右两侧皆摆桌,桌上燃着香烛。
“皇上,淑太妃娘娘遣人来说,娘娘突然抱恙,参加不了中秋宴了。”赵丰站在萧璟身后低声说。
萧璟嘴角上扬,倒了一杯酒后说:“你亲自去请她,走不动就抬着来,中秋宴无她可不行。”
“贵妃娘娘,太妃娘娘驾到。”洛楠苏扶着淑太妃入殿。淑太妃的脸色不佳,只有她自己知道洛楠苏抓她的小手臂是有多大劲儿。
“太妃娘娘,您是长辈,请坐。”洛楠苏将淑太妃带到萧璟左侧的席位。
淑太妃只见桌上燃着三炷香,心里咯噔一下,脸色苍白,沉默片刻说:“哀家不太适合坐、坐这里……”
洛晴见状,直接过来和洛楠苏一起将淑太妃按坐在位置上。
“您就坐这儿吧,没有多的位置给您坐了。”萧璟出言。
众臣噤声,有的小心翼翼地往前面看一眼,有的低着头,有的眉眼快皱成一团了。
萧璟站在淑太妃面前,一字一顿道:“太妃娘娘可还记得,朕五岁之时和安南王世子萧苏钺一起摔进了东池,朕被救起来后脑袋又磕出了血。”
“哀家当……当然记得,那年哀家照顾了你数日。”
“朕找来了当时在您身边的彩萱嬷嬷,一起叙叙旧如何?再感谢感谢她。”
淑太妃本就如坐针毡,当看见彩萱进殿的那一刻,身子微颤,额角隐隐出汗。
“庆辰十六年的中秋,先帝及先皇后邀安南王妃以及世子、怡宁郡主入宫相聚,早些时日,安南王妃便将怡宁郡主交予了洛将军府的老夫人,老夫人带着郡主回了济州。”洛楠苏坐在下方缓缓开口,“当日,安南王妃仅携世子入宫赴宴。”
萧璟盯着淑太妃说:“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彩萱嬷嬷如实说来,帮太妃娘娘回忆回忆。”
“当年,太妃娘娘还是淑妃之时,三皇子病重,已时日无多,娘娘她的兄长齐相在宴中将先帝灌醉,娘娘派人将安南王妃与世子引到了东池边的拾花亭。王妃喝下了带毒的茶水,世子不想喝茶,娘娘就命奴婢绊倒世子,世子落水,王妃被娘娘身边的内侍赵喜敲晕。娘娘派人将安南王妃送回了王府,对先帝谎称世子身体不适,安南王妃带着世子先回府了。”
“安南王妃并非病逝,而是毒发身亡是吗?齐姒晗!”洛楠苏一字一顿地问着萧璟身侧的淑太妃齐姒晗。
“本以为你柔弱恭顺!齐家一族保你,竟是如此!”
“当年安南王离京去平乱,怎会料到是这个局面!”
“陛下,安南王谋逆之案怕有蹊跷,还请陛下重审此案!”不知是哪个臣子向萧璟请奏。
“自陛下成为储君后,向先帝提起安南王府旧事之时,哀家便应该察觉了。”
“不愧是叛臣贼子齐孟礼的妹妹,心思竟也如此歹毒!”林太傅一出声,有几位文臣窃窃私语。
“当初,若非先帝想制衡齐家,对你丝毫不在意,不常来你的时露殿,又怎会让你们抓住空子!”洛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向齐姒晗,一杖敲在她身上。
“姨姥姥!”洛楠苏连忙起身拦住洛老夫人,将老夫人搀扶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您先坐。”
“钺儿,姨姥姥把证据带来了。”
齐姒晗起身看向萧璟,问:“皇上,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这两封书信令我洛家搭上了两条命!”洛老夫人从袖中掏出两封旧信,其中一封被烧掉了一个角。
“哈哈哈哈哈,是我齐家做又如何!昭周很快就会覆灭,告诉你——北凉的军队就要来了!”在齐姒晗说完此句骤然倒下,鲜血溅在了香烛之上。
萧苏钺用绢帕擦拭着染血的剑刃。
“朕乃安南王萧诚煜之子——萧苏钺。”这一句,是皇上对着群臣说的。
清延三年八月十六,萧苏钺将齐姒晗的罪行与重审安南王谋逆之案昭告天下,并命人着手修撰玉牒。
萧苏钺在太庙里跪了半日。萧璟是他的三堂哥,其母出身低微,萧璟一岁时丧母,而后由淑妃抚养,淑妃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毫不关心,连面都不怎么见过。萧璟独来独往惯了,也没几个皇子公主认识他。
萧苏婉静静地跪在圣陵山顶的一座墓前,良久,轻轻说了一句:“父王、母妃,婉婉想你们了。”萧苏婉,字楠苏,鲜有人知。此后,世间便无贵妃娘娘洛楠苏,而是怡宁公主萧苏婉。
素白的纸钱迎风飞扬,远看如雪,覆于山丘。
“公主呢?”萧苏钺已经摔了一盏茶。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萧苏婉离宫后,又多了一个安婉。
古月关关卡处,守卫军查验着每个人的通关文牒。“安娘子,过了古月关以北便是北凉之地了,如今我昭周与北凉纷争不断,你当真要去?”这瘦瘦弱弱的姑娘,竟然要出关,不免让人注意。
“当真,辛苦了。”
北凉营地主帐之中,萧谨之和北凉王面对面坐着。
“听说昭周的中秋节会祭月、吃月饼、看花灯什么的习俗,舅舅我这儿什么也没有准备,只有这些牛羊肉和蒲陶酒,你别嫌弃。”北凉王穆尘将羊排拿到了萧谨之面前。
“多谢北凉王。”萧谨之见北凉王快醉了,又开始说胡话了,俯身接过羊排,而后将迷药下到了自己杯中。
萧谨之举起酒杯,嚷着让穆尘继续喝酒:“来,继续喝!你要是能喝赢我,我就跟你回北凉!”在二人碰杯的一刹那间,将酒水洒入穆尘的酒杯。就这样喝了一杯又一杯,北凉王穆尘终于倒下了。萧谨之在帐中搜刮了一番,趁着夜色混了出去。
“王上,您就这么放任他出去吗?”
“无碍,我军攻破昭周的古月关只是时日问题。”
“里应外合可真是妙!昭周皇帝一定没想到齐孟礼的局二十年前就开始布置了吧。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萧谨之在北凉边镇的第三日,镇外的山坡上竟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姑娘,北地严寒,怎能一人来此?”
“哦?公子可知巾帼不让须眉?”长穗柳旁,萧苏婉着一身紫衣,戴着纱巾,宛如一个北凉女子模样。
“公主殿下,这边请。”萧谨之鞠躬行礼。
当看见萧谨之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时,萧苏婉的眼眶瞬间红了。
“此地不宜久留,走。”萧谨之轻轻握住萧苏婉的手腕,拉着她朝着南边走去。
夜幕降临,远处有几点星火。
萧谨之的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压着声朝萧苏婉说:“分开走!古月关外的驻地汇合,五日内若是等不到我,你就发兵。”萧谨之一边说话一边将包袱递给了萧苏婉。他心中有一种不详预感,怕是北凉来人了。
“好,我等你。”萧苏婉应声。若是等不到你,我便踏平北凉。
萧苏婉赶至军营的第一件事是处理军师陶让,其次是了解军情、整理线索。萧苏婉看着京里来的密信,心想:齐孟礼藏的线,不止于此吧。
五日后,昭周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殿下,末将等人随时可战!”
“先进十里。”
昭京突然流言四起,说大将军萧谨之是北凉王族的血脉,他早与北凉暗中勾结,这些年两国边境纷争不断,皆是他从中作梗。
四方楼的说书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了北凉胭璃公主的画像,将北凉胭璃公主与南州某位富商公子的故事说得有声有色。
太极殿内,萧苏钺愤怒地将一本折子丢下了台,“谨之在外生死不明,你们就这么诽谤他是吗!”
“陛下息怒,此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微臣听闻萧将军在外对战时失踪数日,最后安然无恙地回了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陛下!”
“若萧谨之真是那北凉公主之子——”
“即便谨之身上真的流着北凉的血,那他也不可能背叛昭周!退朝!”萧苏钺拂袖而去。
“陛下,敌在明,我在暗。这齐孟礼在京的党羽尽数落网,可是,在京外的……”洛晴在萧苏钺身后为他揉肩。
萧苏钺打断她的话:“阿晴,朕都知道。小妹和谨之在外,朕担心啊。小妹传信回来说,谨之原来的军师陶让将我军在古月关一半的布防图透露给了北凉,还给了谨之假情报害他被困。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边外的将士们无后顾之忧。”
“妾身相信陛下,也相信大将军他们。”
赤日当空,两军对峙。
“哟!你们昭周是没人了吗?竟然派一个小姑娘出来应战?”北凉的将领出言嘲讽,“你们的萧大将军呢?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不需要大将军出手,你信不信我这个小姑娘就能打趴你!”萧苏婉看着这北凉人的反应,若是萧谨之没被北凉抓住,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两军交战,不相上下,各有伤亡。萧苏婉将北凉将领重伤,自身也有一些小伤。
翌日,萧苏婉带领一队人成功偷袭了北凉左翼人马。
“殿下,您休息一下吧!”秦梁在一旁看着操劳的公主殿下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安南王。秦梁曾是安南王的部下,后来被调离了昭京,当萧谨之来边境时,就跟着萧谨之了。陶让是和他一起来的,可没想到,那人隐藏之深。也怪他当初把人带来,也不至于害了萧谨之,苦了这十万将士。
北地骤雪突至,一个时辰便铺满了半月坡。萧谨之到半月坡时,已是伤痕累累,半月坡过去,便是驻地了,他还不能倒下。雪地上留下了两道鲜红的痕迹。
“谨之哥哥!”萧苏婉还未跑到营地门口,就看见秦梁背上的萧谨之。
萧谨之艰难地睁开眼,开口是沙哑的声音:“没事,死不了。”
军医来过之后,萧苏婉就在主帐之中照顾了萧谨之一夜。辰时,萧苏婉靠在床边睡着了。待萧谨之醒来时,便看见睡着的萧苏婉,缓慢地挪到了床边,将人抱到了床铺之上,轻轻地在姑娘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逆风雪列阵,旌旗飘扬。
“将军!”
“将军!”
众将士见到萧谨之出现,甚是欣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诸位,随吾迎战!”
当萧苏婉醒来之时,看到的是陌生的屋子。“姑娘,你醒了呀,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要是再不醒我就想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了。”萧苏婉看到了在房里添碳火的一位老妇人,问到:“婆婆,这里是?”
“噢,姑娘你叫我梨花婆婆就行。这里是古月城东大门内的关东驿,这前线打仗,城里的许多年轻人都去打仗了,也有部分妇孺搬走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走不动,也不想走,就留在这儿了。”
“好,梨花婆婆,我姓安,你可以叫我婉婉。梨花婆婆,你可知关外是什么情况?”
“这我哪知道。”梨花婆婆给萧苏婉倒了一杯热茶。
“也对,是我睡糊涂了。”萧苏婉微微点头,心中想着如今的情况肯定是萧谨之的手笔。
萧苏婉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古月城守将之地。古月关城内大多是驻守关城的士兵,这守将之府也很好找。
“杨将军,您是古月关的守城将领,您可知前线战况如何?”萧苏婉直接找了古月关守将杨燮。
“公主殿下,半月坡战事焦灼,这大雪漫天,末将三日前派出去的人,现还未归。”
萧苏婉听着杨燮的话,她自己离开大军也有三日多了。
“补给与支援呢?”
“除了守城必要的士卒外,皆去了。一个月前就给朝廷的送了加急军报,前几天派人去周边的州府送了信,可是还没有消息。”
萧苏婉听着杨燮的话,突然觉得不安。一个月前!一个月前萧苏婉给皇兄写了信后有得到回信,可是半个月前的信就没了消息。这信和人,怕是都被拦下来了。
“杨将军,本宫亲自带兵去一趟沂阳!”
大雪漫天,萧苏婉一行三人行进缓慢。
当萧苏婉往回赶之时,竟遭到了拦截。
“苏婉,前路不可再去。”说话的是襄王世子萧晏行。
萧苏婉瞪了一眼萧宴行,看着他身后的重兵,一剑指向他:“萧宴行,你什么意思!”半月坡之战若是败了,北凉下一个目标便是古月关。
“就是字面的意思,”萧晏行掸了掸斗篷上的雪花,“若是你识趣,我还能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
此话一出,萧苏婉心中了然,“是襄王吧。”
“跟你明说了吧,若是我父王即位,这天下还是姓萧。”
萧苏钺与萧苏婉最初只想为他们的父王母妃讨回公道,后来,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萧苏钺也付出了许多。只是她没想到,拉拢齐孟礼,勾结北凉,意欲谋反的是曾经与他父王关系最好的襄王萧成肃。当初的安南王谋反的证据真假难辨,其中怕真有襄王谋反的证据。
半月坡,战了七天七夜。
“将军,我们没有退路了!”秦梁的声音在萧谨之耳边响起。
萧谨之躺在雪地上问:“还能撑多久?”
“最多两日,若是等不到支援,我们就都要被困死在这儿了。”
昭京皇宫太极殿内,萧苏钺质问朝臣:“兵呢?粮呢?这点事都做不好!朕亲自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朕意已决,多说无益!”
萧苏钺退朝之后便匆匆赶往安仁殿见了洛晴,萧苏钺的双手包裹着洛晴的玉手,“阿晴,不必多说了,等朕回来,宫里就拜托你了。”
“陛下!”洛晴知道萧苏钺的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两日后,洛晴将萧苏钺送至玄武门,目送着萧苏钺远去。洛晴再玄武门的城楼上站了许久,直至宫娥出声提醒才回过神来。
“回宫吧。”洛晴出言后,宫娥扶着皇后娘娘坐上马车,回了安仁殿。
萧苏婉被萧宴行困了五天,终于找到一丝机会逃了出来。雪已经停了,可那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撑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拄着长剑的她,哪里还有昭京城内仪态万方的公主影子。
当萧苏婉回到古月关外之时,城墙上赫然挂着一个熟悉的人——杨燮,她想叫一声杨将军,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守城的将士已经换成了襄王的人,城门卫看了一眼萧苏婉,只当是逃难的少年,并未在意。
萧苏婉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朝着杨燮的方向慢慢地叩首,起身后向半月坡的方向跑去。
寒风凛冽,即使有布挡着,萧苏婉的脸也被冻得红红的。萧苏婉摔在雪地上,对不起,她好像走不动了。看着白晃晃的天空,眼前突然飘过了一抹凤仙粉,她好像幻视了。
“你们快撤!走!”萧谨之让剩下的人往后撤回去。
“我等誓与将军共生死!”
“誓与将军共生死!”
“誓与将军共生死!”
萧谨之为秦梁挡了一刀,盔甲早已破损,萧谨之靠在秦梁身上,脸色惨白,“不要管我了!你快走!”
“将军,我就是拖也要把你拖回去!”
萧谨之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凤仙粉的手绢,喃喃自语着:“我好像娶不到她了。”
当洛晴看到萧成肃带着棺椁进宫时,这一切,她也都明白了。洛晴并未将剑刺向萧成肃,而是自刎与于棺前。
这一次,请陛下原谅她的自私。
萧成肃看着两人,沉默半晌,说:“将帝后合葬于圣陵山吧。”
清延三年冬至,萧苏钺在前往古月关途中遇刺身受重伤,襄王萧成肃救驾,最后萧苏钺禅位于襄王萧成肃。萧成肃感念二人伉俪情深,其后洛晴与之合葬于圣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