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富贵
孙富贵抱起陈菊花就往家里跑,每经过一块水田时,就有人喊着问:“富贵啊,菊花这是又要生了啊?不会又是个没带把的吧?哈哈哈……”随后传来一阵阵爽朗的嘲笑声。
孙富贵已经习惯了,在陈菊花接连生下五个女儿后,他就经常被村里的人冷嘲热讽,说他老孙家生不出儿子。老孙家子息本就单薄,他这一辈就他一个独苗,他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孙老头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实属不易。前些年,孙老头也撒手人寰了。孙富贵不甘心,为什么别人家能生儿子,他孙富贵就不行了。王虎家都已经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了。王虎在孙富贵面前,每次都是趾高气扬的,气的孙富贵都想用鞋抽他。
孙富贵远远的就看到三妞抱着二岁的五妞在喂白粥,三妞也不过还是个孩子,若是生在别的人家,她也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可怜上天让她生在了孙富贵家,早早地就要学会照顾妹妹,成为一个小大人。孙富贵鼻子一酸,有点心疼起自家的闺女,只希望上天厚待一次他们老孙家,陈菊花这次能顺利地生个儿子,他们就不再生了,好好把五个闺女养大成人。
三妞见孙富贵抱着陈菊花正往家里赶,急忙把碗放到旁边的竹椅上,放下怀里的五妞说道:“五妞,你自己先玩一会儿,我去看看娘怎么了。”
“娘,娘……”五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嘴里还嘟囔着喊着娘。
“爹,娘这是怎么了?”三妞跟在孙富贵身后进了房间。
孙富贵放下陈菊花,边给陈菊花找干净的衣服边嘱咐三妞说:“三妞,你娘快要生了,你赶紧去厨房烧水,记着多烧点,另外煮点瘦肉粥,快去。”
“好的,爹,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娘。”
三妞说完就冲出了房间,跑进了厨房,提着水桶来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打水,水缸里已经没有水了。她有些懊悔,要是她能再早起一个小时,水缸此时应该已经是满了的,只是因为早上贪睡了会儿,起来后就匆忙地煮粥给五妞吃,接着又喂五妞吃粥,本来是想等五妞吃完,再打水的。
院子里的水井是孙家老一辈留下来的,听说是孙富贵爷爷那一辈留下来的。水井已经孕育了几代人,自从挖井以来,哪怕遇到干旱年,也从来没有干涸过,孙家子孙一直以来对这口老水井都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怀。老水井的水特别清澈甘甜,炎热的夏天能喝上一瓢,顿觉凉爽无比。
水井盖是木制的圆形,是孙富贵特地制作的,轻便,上面还放有一葫芦瓢和一木制打水的小桶,这些都是为了方便年纪小的孙家姑娘们用的。起初是六岁的大妞使用,等到二妞六岁了,能担起家里的活儿,大妞就得随爹娘外出田地里干农活,如今轮到三妞担起家里的活儿了,再过一两年,她也得随爹娘下田地里干活,到时候家里的活儿就轮到四妞了。
三妞赶紧打水,娇小的身子提着一桶水,蹒跚地朝厨房奔去。三四桶下去,大锅里已经是满满的一锅水了,三妞赶紧生火,她不停地添柴,只希望水早点开,心里祈祷娘这次能生个弟弟。她一刻也没敢闲下,只听屋外的二妞喊着:“三妞,三妞……”
“二姐,我在厨房呢。”
二妞一进厨房就问道:“三妞,水烧上了吗?”
“烧上了,二姐,只怕没有那么快。”
“多添点柴,注意保持柴中间空心,别让火灭了。”二妞一副大人的姿态嘱咐说道。
“二姐,我晓得。”
“我去给娘熬点瘦肉粥,待会娘生弟弟的时候好有力气。”二妞不知道为何直接说是生弟弟,可能是内心的希望太强烈了,脱口而出的便是弟弟。
“恩恩,娘这次一定能生个弟弟。”三妞高兴地说。
陈菊花已经清洗过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勉强地吃了一碗瘦肉粥。四个女娃并排站在床前直盯着陈菊花,她们内心都十分担心,但是生活让她们过早地懂得,此刻,她们应该保持安静,不能吵到娘,不能惹她分心。
大妞领着刘婆婆不一会儿就到了。刘婆婆看了看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大量干净的布条,欣慰地笑了笑。老孙家这几个小丫头都是顶好的,个个都懂事勤快。望着一个只比一个高一个头的五个丫头,刘婆婆有些心酸,这几个孩子都是她亲手接生的,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大妞,二妞留下给我打个下手,其他人都出去等着吧。”
“刘婆婆,我已经长大了,我也可以像大姐二姐一样帮忙。”
“听话,三妞,你还要照顾四妞五妞呢,还有水接着烧,不要停。”大妞嘱咐道,经过了陈菊花几次生产经历,大妞已经养成了临危不惧了。
“好的,大姐,我这就带妹妹们出去。”
孙富贵看着自家闺女一个比一个懂事,心里也暗自高兴,他老孙家的女儿不比别人家的儿子差。
女人生小孩就如同走一遭鬼门关,都是用性命在赌。陈菊花这次生产比前五次都坎坷了一些,折腾了四五个小时,好在这一次老孙家能得偿所愿,生了一个带把的,这可把孙富贵一家人乐坏了。
孙富贵抱着小猫似的儿子,心里百感交集,虽说已经做了五回孩子他爹了,可这一次真的尝遍了酸甜苦辣咸,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流。
“爹,你怎么了,娘生了弟弟该高兴,你怎么哭了?”孩子们围着孙富贵,都十分好奇孙富贵手里抱着的弟弟,见他哭了,个个都七嘴八舌地问道。
“没事,爹这是高兴,高兴。”
“富贵啊,别怪我老婆子多嘴,菊花这次生产不同以往几次,这次耗费了太多精力,怕是伤了身体,月子可得好好养着,不能大意,别到时落下什么病根子,这可关系到女人一辈子的事。”刘婆婆看着孙富贵一家子只顾着小的,心里难免有些伤感,在这个年代,女人最重要的作用不过是传宗接代罢了。
“刘婆婆,你瞧我这一高兴啥都忘了,我记下了,这次真的太谢谢您了。”刘富贵沉浸在喜悦当中,听了刘婆婆的话,他这才幡然醒悟,赶紧包了一个大红包,拿了一些鸡蛋,对刘婆婆那是一个千恩万谢的,随后叫大妞送刘婆婆回了家。
“二妞,赶紧把鞭炮打起来。”这次他老孙家要扬眉吐气了,他要让全村人知道,他孙富贵也能生个带把的。
“爹,家里没有准备鞭炮。”二妞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只因前几次生的都是妹妹,失望太多了,所以这次大家也不记得要准备鞭炮了。
“没事,没事,哈哈哈……”孙富贵此时心情大好,忍不住哈哈大笑。
“二妞,去院子里抓只母鸡宰了,这次你娘是大功臣,要好好给你娘补补。”
“好嘞。”二妞领着妹妹们去院子里抓鸡,她们终于有弟弟了,大家显得十分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