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富贵
孙富贵撒腿就往水井冲去,一家人慌了神地大喊:“锦成,锦成……”
风车安静地躺在水井旁,风轻轻地吹过,风车还在不停的转动。
四妞捡起风车,哭着说:“锦成刚刚就在院子里玩风车的,就刚刚。”
人生最大的不幸就是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一种药叫做后悔药。不过转眼间的工夫,所有的希望和幸福都将成为过去,而且从此不复存在。
孙锦成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小脸惨白,已经没有生命特征。
陈菊花怎么也无法相信一个活蹦乱跳的孙锦成就这样没了:“啊……啊……”陈菊花撕心裂肺地大喊两声,直接晕死了过去。
小小的身体,周围湿漉漉的,冰冷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昔日那双灵动的眼睛紧闭着,任凭孙家人怎么呼喊都不醒。
大妞们如何都不敢相信躺在那里的会是她们整天捧在手心里的弟弟。
“不,不,大姐,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二妞三妞她们早已泣不成声。
四妞死死地握着风车,风车的杆子刺破了她的手,她丝毫感觉不到痛,是她害死了弟弟,是她害死了弟弟,这种可怕的自责声一声声地割着她的肉,喝着她的血,直到她消失殆尽。
“锦成,乖,怎要躺这里睡,来,爹爹抱,爹爹怀里暖。”孙富贵抱起孙锦成一个劲地哭。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是这一次上天把孙家所有的希望都压垮了。
陈菊花以为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怎么都醒不过来。
“娘,娘,你醒醒,你醒醒。”大妞几个人围着陈菊花哭喊着。
陈菊花艰难地睁开双眼:“锦成呢?”
“锦成他,他……”大妞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直到现在她们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天已经黑了,昏暗的油灯一闪一闪。
“娘,我对不起您,没有看好弟弟。”四妞一个劲地哭。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我可怜的锦成啊!”陈菊花歇斯底地吼道,心死让她已完全失去理智。
“娘,娘……”
一屋子的哭声掩盖了黑夜的宁静,响彻了整个乡村。
陈菊花的声音总是追扰着四妞:“死的为什么不是你死的为什么不是你?”四妞最终没能挨过良心地谴责,当天夜里一个人偷偷去投了井,算是一命抵一命,她以为这样爹娘就会原谅她。
孙家一天内就死了两个娃,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村,昔日总是欺负四妞和孙锦成的狗子他们根本无法相信,内心忐忑不安,吓得好久都不敢出门。
陈菊花在接连失去孙锦成跟四妞之后,无法接受现实的她,精神受到影响,开始变得神志不清,连人都认不清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管。
人生难免遭受挫折,可是这次老天爷跟他孙富贵开的玩笑太大了。他如何都接受不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儿子死了、女儿死了、媳妇疯了。
孙富贵疯狂地挖着土,他要把院子里那口孙家祖辈流传下来的水井填了,这样或许他心里会好受些。一担又一担,一担又一担,他的双手,双脚早已磨破了皮,他感觉不到痛。
五妞在看到四妞被打捞上来后,内心早已崩溃,如果不是她喊四姐拿草纸,弟弟就不会死,弟弟不会死,四姐就不用死了,深深地自责无时不刻地折磨着这个幼小的心灵,从此,五妞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等孙家人发现五妞不开口说话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起初认为是惊吓到了,以为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再后来慢慢大家都习惯了,再也没有人提这事。
村里的人都私下议论说老孙家不祥,注定是要断根的,这种话,他们也只敢私底下说说,没人敢当着孙家人面说,因为自那以后,孙家人个个都只做事,再也没有见她们笑过,从她们身边经过,总有种阴森的错觉。
十年转眼即过,大妞已经22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只是这些年,孙家依然没有摆脱“不详”的标签,自是没有人家愿意娶孙家的女儿。
孙富贵后来托人相了一个隔壁村的姓刘的一家三儿子刘喜,刘喜三十好几了,由于家里穷一直娶不上媳妇,哪还敢嫌弃孙家的大妞。
一切从简,孙富贵也没要什么彩礼,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好好待大妞,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大妞就这样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坐着刘喜牵来的牛车离开了孙家,嫁到了刘家。大妞觉得,生活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干活的地方换了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