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之殇

三春时节,江边玄都花开其芳香;清柳发其寸寸春;晴雪葳蕤其娇艳容颜,万物复始,万象更新。

婉湘与江月将缝制好的喜袍和围缦送去张府。仆人领着两人穿过静谧的长廊,两旁是初绽的斗雪红;淡蓝的蝴蝶兰;翠玉的绿筠相交锦簇,远远瞧去绝妙无双,另一端尽头是碧瓦红墙的亭台楼阁,院中假山相印叠放宛如清致的山水墨画,房檐上是檐牙高啄的屋角,淡雅典序;方圆乾坤。

婉湘瞧的兴致盎然,却不敢乱了步伐,忙收回视线紧紧跟着前人。

崔氏看着盒中的大红喜袍,放下手中茶盏,让薇香领着江月去公子院让瑞清穿试是否合身,再遣人将婉湘带到耳廊等江月即可。

一大早崔氏便遣人去铺子告知瑞清,午时绣衣坊会来人送衣,让瑞清早些时刻归家。

正在核查账本的瑞清,脸色铁青,小司见状更不敢出声提醒,只得心中着急。

已过午时,瑞清将账本核查清晰,小司揣摩其脸色,低声告知:“公子,太太吩咐需早些归家,穿试吉服”。听着小司传话,这才记起,便急忙朝家赶。

着急赶路,瑞清便择了条小路,穿过耳廊木兰清香袭来,不自觉便停下脚步,转过身见一女子立于木兰树下,娉娉身姿,清丽容颜。

微风吹过,掀起帘帆,所见之人已是那心中之人。

婉湘在耳廊下等江月,抬头便见那木兰,木兰娇气原是不适湘江节气的,却不知为何这株木兰开的这般好,婉湘盯着木兰入了迷,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回头望去,瑞清已然望着她。

就这般望着,许久两人都不曾开口,亦忘了行礼作揖,木兰凋落,瑞清才转身走去。

薇香与江月将内衫外袍一一穿戴齐整后,薇香去前厅请太太,江月便整理下摆衣边,瑞清望着镜中穿着大红喜袍的自己,只觉笑不出,江月亦察觉其心绪不爽,便更小心整理生怕惹恼了。

“今日可是与谁一道来的?”

江月没想瑞清会开口询问,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便实话实说。

“是,与木家姑娘一道”。

“木家姑娘叫何名?”

江月心中惊奇,不知这张府公子问婉湘名字作甚,但也低头轻语道:

“叫婉湘”

瑞清静静的听着,心中默念但面上不显,也没再说话。

崔氏匆忙来时瞧见身着喜袍的瑞清,笑颜渐开说道:“面如冠玉,一表人才,这吉服也尚合身”。越看越是满意,笑意便又深了几分。

将薇香与江月遣出去,屋中只留端坐于雕花木椅上的崔氏与低头忧思的瑞清。

崔氏看出儿子有话想说,却并不着急问,只待其瑞清开口。

突然瑞清双膝跪地,喊了声

“母亲”

崔氏不明所以,神情微怒想将其拉起身,瑞清却不依,只抬头望着,眼中满是恳求。

“求母亲成全,让孩儿娶婉湘入府”

“妄想,你已定了亲,况那女子一介鱼贩之女,如何与你相配?”

崔氏觉得儿子患了失心疯,竟欲娶那鱼贩之女,又觉得徐文妤比那女子不知好上了百倍去,便又急忙说道:

“徐家姑娘那不好,让你如此生厌,竟生了娶那鱼贩之女的心思”

瑞清听着母亲的活,一下瘫坐在地上,不甘的说道:

“徐家姑娘自是千般好,却并非孩儿真正想要的”。

崔氏听着这话,浑身没了力道,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木椅上才缓过神来,气愤着说道:

“我如何做得了主,这府中又有何事能做得了主的,你若真存了那样的心思,便告诉你父亲了去”。

说完,便甩袖愤然离去。

崔氏端着上好的药膳去书房,张怀中身站挺拔,手中用力下笔,一个灵气端正的“竹”便现于纸上,崔氏将药膳放下,走到身边柔声和气将瑞清之事尽数告知丈夫。

张怀中听完,愤然将笔甩出,墨水滴下将刚写好的字染尽。

“鬼迷心窍,鱼贩之女焉能入我张府”

又看着崔氏,厌烦的说道:

“趁早断了心思,我张家自古以来娶新妇皆是高门贵女,一介鱼贩之女怎配入府”。

崔氏看着丈夫,心中越发清晰明了起来,从前只以为丈夫性情冷淡,如今看来只是对自己毫无情爱之意而已,不经悲从心起,自己于娇好年华嫁之于他,那知过了如此多年竟没有得到丈夫一丝爱怜,便默然低下了头,不再多言。

屋子里静默,桌上的木兰开的娇艳,瑞清拉开装奁拿出放在其中的戒方,盯着看了许久,没人知道此刻瑞清在想什么,又在看什么。过了很久,便突然起身冲出屋里往院子奔去。

院子里的人儿,蹲于墙角,看着四处爬行的玄驹顺着墙缝慢慢爬到外面去,外面似有人有光,便焦急的问道:

“婉湘可是你在外面?”

无人答话

院子很静,静的能听见低低的抽泣声…

院子很大,大的只能装下瑞清一个…

月光皎洁;洒落银盘;使人白头,蓦然回首心中人已不在原处,只留少年徒增伤悲。

瑞清的父亲自是不同意的,在张怀中的眼中,瑞清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容不得丝毫的偏差,更容不得权力被挑战,完全听从才是其想要的。而瑞清的母亲嫁人之后视丈夫为天,尊崇夫为妻纲,听从丈夫所言。

张府大门紧闭,瑞清置身于囚牢之中,挣脱不得,一个“孝”字,道尽所有,只留一丝残香逃出其中。

木兰清香飘向远方,飘到湘江,飘入木家小女儿的房中。

这晚婉湘得了伤风,睡的昏迷,突然闻到似木兰的清香,便挣扎着走在到窗边,玉轮高悬于天,窗外大地明结,寒风凛冽。

婉湘因吹了寒风导致高烧不退,木母守在床边,眼眶湿润,这丧子之痛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经历了的。

木父去西村请了李郎中来瞧病,因事发紧急,李郎中人已老态便叫孙子去瞧瞧。

李光逸自小随祖父学医,瞧了几眼便知是伤风之症,此时节易发伤风,开了几副药又叮嘱了煎药火候,用药时辰便离去。

第二日李光逸又再登门,此时婉湘已醒了坐在床头,木母将人带至屋内又将婉湘身上的棉被紧了紧便退了出去。

“姑娘伤风之症还是不要贪风了”

“可风散躁。”

“是散躁,却不能使姑娘好转”

婉湘笑了,是了寒风终究性凉,如何能治伤风之症。

三春佳节,张府群花盛开,府中上下皆手脚忙碌。下人将红绸挂于屋梁之上,崔氏亲自盯着席面,忙里忙外。

徐文妤端坐于喜床上,因头着盖头看不见瑞清的面容,只瞧过瑞清的照片,爹娘皆说瑞清长相俊朗,为人处事淡然有度,不喜骄奢。

当盖头被掀开徐文妤才彻底看清人前之人容貌,果真俊朗,便羞涩的低下头,轻轻唤了声:“夫君”,待人靠近,嗅到一股桂花的清香,觉得心中越发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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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多年,湘江边上的木家小女儿嫁去西村的李家,两人恩爱已育有一儿一女。

这日李光逸收到时雨巷张府当家主母徐氏拜帖望进府诊病。

张府当家主母徐氏嫁给张家当家人张瑞清已有了四个年头,然却一直未有身孕,两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处一直淡然有度。张瑞清为人处事淡然,不喜骄奢,有一房姨太太江氏,已育有一女。

————完————